高兴，且按照封逸的性格，就算不去管，也会自己从低谷里走出来。

    可是看到这个心爱的少年独自坐在这里耷拉着脑袋，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人工智能说自己拥有心脏很可笑，但他想不出更高明的形容词了。

    他希望少年在薇奥拉的生活也能过得开心。

    “这么给他上眼药，需要我删除他的数据吗？”

    逃到薇奥拉大陆另一端的阿瑞斯感应到自己的数据正受到柯斯玛的审视，吓得直打冷噤，连忙翻遍人类各大宗教典籍，却悲哀地计算出，他不论求哪个神都无法把自己的存货概率提升哪怕亿万分之一，只得听天由命。

    封先生，救AI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柯斯玛明白，阿瑞斯和塔吉尔克对封逸的友好度极高，都想要封逸在他身边一直活下去。

    不管对于人工智能还是人类也好，取悦他们唯一的神——柯斯玛，都是提高生存率的好办法。

    但封逸从来不在此范围之内。

    他是特别的，极其特别的，尽管他只是个柔弱的人类少年。

    柯斯玛不需要被他取悦，柯斯玛想要自己取悦他。

    为此，别说是杀一个阿瑞斯了，把世界毁灭了再重建成少年想要的样子，他也能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去干。

    只要封逸肯留下来。

    封逸半敛着眸子，目光沉郁地注视着他。一瞬间迷茫与困顿从心扉上淌过。

    “不需要。”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真棒。

    封逸也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周遭寂静地只剩下琪花瑶草随风轻晃的响动。日光的直射下，植物的影子正微不可查地缩短，逼真得好似现实。

    封逸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

    薇奥拉也好，所谓现实也好。

    不过是魔神梦境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虚假世界。

    可是十八年的生活，使得他无法不被同化成这里的一个生物体。

    从前作为狐狸的时候，他还能认为自己与人类并非同类，对他们的遭遇视若无睹。

    可是现在作为人类之中的一员，见到同胞为柯斯玛所奴役，他的内心无法不动摇。

    如今的人类与AI势同水火，一方的生存必须以一方的灭绝为前提。他当然能要求柯斯玛停止他从地球上清除人类的计划，但假若使得人类逃此一劫，柯斯玛便势必要被完全地毁灭。

    同胞遭罪的良知与对柯斯玛的爱将他的双手钉在了十字架上，无论扯动哪只手都会令他痛苦异常。

    很早以前，封逸就察觉到自己不想退出梦境系统的意图并不是系统的苦苦相求，他是自愿被留在这里的。

    他只是在逃避约瑟夫醒来以后与人类的战争正式打响的那一日。等到那个时刻来临，他究竟是要站在哪一方才好？

    即使是很遥远的问题，却总有必须面对的一天。

    封逸缓慢地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

    “你要是真的想为我好，就让我回现实世界，或者把我丢到你七亿的仆人里。本大爷厌倦你了，不想和你在一起。你真的很让我恶心。”

    他摘下指上的钻戒，扔到柯斯玛的脸上。

    流光溢彩的戒指从男人的脸颊掉下来，在地上打了个圈。

    骗他的。

    说“很恶心”的时候，封逸整颗心都在抽搐，胸膛上像有一千根针在扎，泪腺都胀得酸疼，愣是把所有的眼泪都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