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室明窗下,蝉嫣南向坐,逢萌东向坐。
自逢萌的角度,看到的是蝉嫣的侧颜。她面如刀削,鼻峰高挺,眉极乌浓,颇有些男孩气;但肤色霜白,体态修纤,不失少女的婉娈。
若以风格论,蝉嫣的姿质偏秾艳,素面时最美好,一点点脂粉也嫌污颜色。她自己似乎是清楚的,不仅不化妆,也不佩戴珠翠。日常松绾男式髻,著软垂的素丝裙与洗得发白的褐,绀,或墨蓝小袖葛衫。
逢萌每看她,不知不觉便凝注。
通常,人被注视时,是有心理感应的,极易察觉。但蝉嫣只是整理文具,慢慢摊开书,才侧首问逢萌:昨日说到哪里了?
逢萌收神,答:小君说最欣赏文姜。
蝉嫣笑,我是问,大哥说到哪里了?
逢萌回忆了下,忘了,好像一直是小君在说话。
蝉嫣道:吾忒也饶舌,今日当塞口,请大哥说课。逢萌才要张口,她却又抢话头,大哥不好奇,我为何最欣赏文姜么?
逢萌垂目,为何?
自从他开始教她读春秋,文姜就成了蝉嫣口头常客,一提再提。他不能不疑心她有意使他窘。
她任性妄为,大逆不道,犯了那许多致命的错误,犹得以富贵平安终天年。说到这里,她又道:大哥最欣赏哪个,我亦猜得到。
哪个?
秦缪公也。
为何是他?
蝉嫣笑意加深,他是少子,本与君位无缘,不想死了一个哥哥,又死一个哥哥,居然成国君了也。
庞大姑在外轩坐不住,进来谏蝉嫣,小君,你且歇歇口舌,教大哥说几句。
蝉嫣却推开文案,站起来,问逢萌:我的佛手开花了,大哥要不要看?
逢萌亦无心充夫子,乃随她往云母室。
尔雅苑在旧城,地方局促,只好向空中拓展,层楼相叠,复道纵横。云母室乃是角楼上的一间高阁,四面明亮的油纸窗。
一室都是佛手树,开着芬芳的白花。
怎样?蝉嫣问。
逢萌道:开花,未必会结果。小君为何不选择易活的植物呢?
什么道理?
一般君主做事,务求成功,因为很小的失败也会落人口实。累积起来,便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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