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囚禁太后,怒杀二十七个为太后求情的大臣,王城台下尸身横陈,满朝文武噤声,学生不敢议论,而王国上下却未太多的异议。
少数的几声质疑嬴政扑杀两子又幽囚生母的声音湮灭在老秦人的反驳中,秦人对太后大有愤懑,只因蒙羞太过,所以不会反对。
恰好这个时候,茅焦来了。
齐国的老学士茅焦云游列国,学时经商,正好住在咸阳。
一听说王城杀人盈阶,茅焦也不知道作何想得,二话不说,不顾劝阻,上赶着前来送死,哦不,是谏言。
老学士大步奔向王城,到了宫门被拦下,侍卫闻知他的来意,吓得脸都白了,劝他别作死,瞧着还有几年活头,何必自寻死路呢。
侍卫不得已去禀报秦王,当时秦王正和大臣在小书房议事,等结束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一听到有个不怕死的老家伙非要为这事触及自己眉头,众枢要大臣还在看着,嬴政的脸色的变得铁青,只丢出一句:“让他滚。”
茅焦不肯滚,挺到第二日。
嬴政不愿意见他,对侍卫说:“先让他去看看台阶下的死人,问问他可选好了自己躺的地方。”
但是茅焦回答说:“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地上也要有二十八具尸体,老夫不是谈生怕死的人,非要凑个整数。”
其时嬴政已在西暖阁检查扶苏的课业,自雍地变乱之后,嬴政就变化许多,感情寡淡许多,手段也越发暴戾,原先还敢爬到他头上撒野的扶苏都不敢生事了。
闻言茅焦还不肯走,嬴政气笑了,厉声下令:“寡人成全了,拖下去烹杀。”
扶苏手一抖,玉碗里的蜜浆洒出来一半。
嬴政冷眼扫过来,端走了扶苏的蜜浆,执起书简,“继续背。”
扶苏背的是兵书,磕磕绊绊不顺畅,嬴政不满意,正要训,又听侍卫匆匆来报。
“大镬已经架起来,茅焦不畏不惧,要褪去衣服走进锅里,甲兵和许多人都在围观,等他一死。”
“死便死了,为何还要来报?”
嬴政“啪”的丢了书,烦躁的在屋内转了一圈,扶苏团起双腿,捧着玉碗喝了一口蜜浆,暗道若没你允许,旁人哪敢再三打扰的。
茅焦是一学士,如果真被嬴政烹杀了,反倒让他名头传播了出去。
但嬴政自己下的命令,此刻又没有别的大臣,他想反悔可连个台阶也没有。
嬴政又令:“召老廷尉监刑。”
老廷尉一收到命令就知道嬴政的意思了,装模作样的对茅焦一顿疾言厉色的教训,茅焦面对熊熊烈火,滚滚沸水半点不惧。
老廷尉入殿对按剑端坐在宝座上的嬴政道:“大王,这茅焦不畏死亡非要强谏,虽然冒犯了大王其罪当诛,但老臣认为不如先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说,如果没有道理再杀不迟。”
嬴政正等他的话呢,点头道:“也好,把他带上来,寡人倒要听听他有何可说的,若是没道理,烹杀也太便宜他了。”
殿外一声高喝:“秦王有令,带茅焦上殿!”
须发灰白的老士缓缓走上了大殿,殿上众人纷纷侧目,宝座上的君王眼神异常的冷酷,如开锋的宝剑犀利无比。
“茅焦,你执意要见寡人,有什么话要说么?”
“茅焦是来凑二十八星宿之数。”
嬴政语气更加冰寒,“再说这些废话,寡人就将你切成二十八块。给你三句话机会,如果不能让寡人满意,你自当知晓下场。”
茅焦正色道:“臣为秦王囚禁太后一事而来。”
“第一句。”
秦王拔剑,怒目而视。
茅焦不惧道:“臣听说活着的人不怕说到死亡,一国之君不忌讳亡国言论。因为忌讳谈死亡的人活不长久,忌讳谈论亡国的君主必将覆灭国家,大王想听听臣的见解么?”
嬴政非常不耐:“第二句废话。”
茅焦抬高了分贝,“陛下做的事狂悖乖戾,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大殿上骤然安静得落针可闻,老廷尉一拱手,“大王……”
嬴政挥手打断他,“让他说完。”
茅焦直视嬴政,“陛下把嫪毐车裂,把两个弟弟妹妹装在袋子里打死,把太后放逐幽禁,把进谏的大臣残杀,即便是夏桀、商纣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如今天下的百姓听到这些事情,人心会涣散,再没有人敢向往来秦国了,我为大王感到担忧的。”
“说完了?”嬴政冷冰冰的问。
“我说完了,大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茅焦说完就往地上一趴,任由处罚。
嬴政勃然大怒又死死的按捺住了,这老匹夫只有一点说中了,如果为了这件事继续杀更多的人,确实会影响学士对秦国的看法。
嬴政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也不想顺了茅焦的意。
“茅焦你说口口声声都是大义凛然,其实你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你明知觐见是死,可你偏要说,想寡人杀了你好成全你杀身成仁的美名是么?寡人偏不如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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