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三年四月初,君王携臣工去南郊行春耕大典,扶苏首次参加,出发前他还觉得挺有趣的,等坐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瞌睡。
迷迷朦朦的睡意被山呼海啸的喝祝声打扰,扶苏打了个哈欠,猫一样的伸了个懒腰,一根手指戳在他的脊背上,从上到下的顺了一遍,“站直了。”
玉白的小脸浮现着被压出来的红痕,朦胧的大眼睛里盛着水意,小团子被嬴政牵着走出了车厢,站在车前接受朝贺。
命运的齿轮转动交合,啮咬紧密,这一天魏曦冉和扶苏再次初遇。
后来扶苏回忆当日的情形,只能归结于天意,否则他何以在一片乌压压的蚂蚁般的人海中找得出魏曦冉?只看一眼就凭那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感觉认定对方的身份,急急忙忙招来还是小侍卫的范靖,要他留在咸阳看个人。
范靖顺着他的手指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扶苏急中生智拽下腰间的佩玉掷向了魏曦冉,淡青色的龙型玉佩被魏栖山大袖一卷收了去。
扶苏激动的拍栏杆,“快,就是他,他捡到了我不慎遗失的玉佩,你快去把他们供起来,尤其是那个小孩……”
殿下你确定不是自己丢出去的么?大家都不瞎。
“哪有小孩?”范靖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
淹没在人海里的魏曦冉很是艰辛才进入到范靖的眼中,彼时他被扶苏推下车,推进人群,被挤得怀疑人生,衣冠皆乱,十分狼狈的跌倒在魏师腿上,丢尽了脸,脸瞬间烧红。
扶苏整个春耕大典都非常心不在焉,十分后悔出宫来,嬴政不悦他玩心太重,但在外臣面前又没有失礼,端端正正的做个吉祥物娃娃。
嬴政倒是看见了扶苏的目标,虽然诧异却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个孩子是有些不同的。嬴政看穿扶苏亟不可待想飞出宫的心情,便用此惩罚他去省思殿思过,何时认错何时出来。
扶苏认错得干净利落,检讨深刻前所未有,急迫两个大字就写在了脸上,一秒钟也不想浪费。
嬴政是不喜的,他将扶苏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扶苏却生性懒漫,不思进取。
奈何扶苏天性聪颖,还会邀买人心,收获了一堆拥趸,族兄族弟为了给扶苏长面子,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阐述见解时,总能加一句公子告知我如何如何。
漫说这种鬼话那些饱学之士不信,就连扶苏自己也是不信的,忽悠这群小萝卜倒是日常,教授课业?下辈子吧。
而且扶苏还能拿捏很稳嬴政的软肋,摸准了来软的嬴政很容易退让,要东西要手令都来这套,嬴政每回都如他愿,后来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次扶苏待那个楚国来的魏曦冉,好得过分了点。
能有多好呢?好到把所有人的抛之脑后,连他老子都忘记了。
头一次正式见面就激动得连章台宫也忘了回,直接在象师馆赖了整整三天,两人形影不离,同吃同住。
扶苏体虚畏热,每年都会去梁山避暑,今年他特意提前要求去,嬴政不允,他就吵着闹着要吃蜜冰,不给就耍赖撒娇,吃完了又肚子疼。
嬴政被折腾的够呛,恨不得把小崽子丢出去,闹得他头疼。
这时秦国攻打赵国,秦军势如破竹,赵王启用了李牧,这李牧可是庞焕之后赵国最会领军打仗的将帅了,很是棘手。政务烦恼不堪,还有个扶苏不能消停。
朝堂上随着扶苏逐渐长大也出现了一些声音,从来没有一个公子是和君父一直住在一个宫殿里的,秦国已经很例外了。小扶苏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寝宫。
嬴政本想搁个一两年再说,却见扶苏野了心眼里都没他了,一横心就让人把宣英宫修缮修缮,等扶苏从梁山回来就搬出去。
最初嬴政大抵觉得从来没过自己的扶苏应该很不适应,哪知道他适应起来好得不得了,无论在梁山宫还是后来他自己改名的步兰殿,都有魏曦冉的影子,两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是常有的事情。
魏曦冉在秦国住了约有两年,毫不夸张的说大部分时候他都和扶苏待在一处,两人亲密得远超旁人,连嬴政都被比了下去。
入秋时,秦军惨败而归,桓崎逃回国,那段时间秦国的朝堂气氛极为压力,空气里都凝结着冰霜,唯有步兰殿的小隔窗下,两个小娃娃轻轻松松,嘀嘀咕咕讨论时事。
他们听说赵王那个历史上的幽缪王赵迁,居然封了李牧为武安君,这就很妙了。
也不知是不是玄幻,得这个称号的人都什么好下场,历史上最有名的武安君白起,被一把剑赐死了,哀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还有一个武安君苏秦,佩六国相印,被齐王怀疑密杀。再有便是这个武安君李牧,他的下场更惨,主事的国主昏庸无道,一个离间计就让他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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