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开春,魏曦冉云游至咸阳,象师馆再度翻修一番,扶苏信守承诺出城十里相迎,龙阳君和阳术与之同行,扶苏大悦,在通文会馆设宴款待,忘而不归。
顾听朝被破例提拔成为禁宫守卫长,应他顶头上司邢意的交代,到了酉时来请扶苏回宫。
扶苏化名杜若的身份不是秘密,但明面上还是要装作不知道他就是长公子的。
宴席格外热闹,猗顿原和齐仁也来凑热闹。而这一次猗顿原没有逮到机会和龙阳君套近乎,阳术对他的态度比上一次差远了,就像看守宝藏的恶龙似的护着龙阳君,不许任何人接近。
顾听朝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找到机会挤到扶苏身边提醒他要回去了,去岁扶苏的府邸建成,但嬴政不许他在外面过夜,哪怕再晚都有一扇宫门为他留着。
扶苏喝了点酒,歪着头打量着顾听朝,辨别这张有些熟悉的脸好像是在哪儿见过,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猗顿原摇着扇子,晃着身子挂到了扶苏肩上,打了个酒嗝,一脸伤心地说:“子虚,龙阳君对我好冷漠,我好难过,他变了,他以前不这样的。”
“他以前也没有对你多热情过,你不要一厢情愿。”
“才不是我一厢情愿,子虚,你说……呀!”
扶苏被酒气熏得皱了眉,把身上的挂件往齐仁那边一推,齐仁正抱着胸看好戏,压根没想到扶苏会丢一个人过来,他还没来及把手抽出来,猗顿原就砸了过来,两人都跌在地上叫了好几声哎呦。
“快起来,别压着我!”
“你是猪吗?重的要死!”
“你这个jian商,滚!”
“蛮奴就是无礼!”
顾听朝趁着馆内乱了大着胆子扯了扯扶苏的衣角,心急如焚,“殿下快回去吧,再晚就过宵禁了,宫门要下钥的。”
“宵禁?不怕,我有令牌,给你看。”扶苏丢一块弯月形的令牌给顾听朝,看也不看他转头就朝魏曦冉走了过去,“熙和,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这个刚才是指很久之前的刚才了,那时魏曦冉才刚进咸阳城,两人话还没说几句,猗顿原就和闻到了味儿一样来寻龙阳君,非要凑过来套近乎。
魏曦冉一脸茫然的看着扶苏,耳边有人提醒了一句:“你说要给扶苏把脉的,阿冉。”
身后空无一人,魏曦冉也没有回头去看,他不抬头也知道长君肯定就猫在哪一根横梁上盯着他,魏曦冉终于想起来他回咸阳的目的了,一是给扶苏把脉看看有没有刍余之毒,思来想去怎么都放心不下,还是确认一番放心些。
二来嘛,这大半年来他到哪儿长君就跟到哪儿,很是烦人,他想托扶苏编一个罪名把人关起来,哪怕关一段时间也好,清静清静。
魏曦冉拉着扶苏悄悄从后门离开,齐仁和猗顿原吵吵闹闹,龙阳君噙着笑做和事老,阳术冷眼旁观,一个都没发现他们溜走了。
顾听朝赶忙跟上去,跟到了象师馆门口被长君拦住了,这厮温和的冲他笑一笑,那笑容很得体但没有温度,疏离得紧,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长君席地而坐看大门,不放第三个人进去,“烦请顾大人在外等候片刻了,这象师馆,你不能进去。”
顾听朝奇怪,“为什么不能进?”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座会馆还是他家殿下掏钱修缮的吧,凭什么轮到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拦门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长君语气温和的说着十分欠揍的话。
顾听朝脾气也很好,拳头却捏紧了想揍人,他无意间救下聂申的义女被聂申收为徒弟,聂申因白谞离开后没有弟子陪他练拳脚,好不容易送上门一个顾听朝,逮住了就不肯撒手,往死里训。
顾听朝每天都一身的伤,在聂申手下只有挨打的份儿,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稳步上升,这艺高人就容易胆大,再加上这么些天憋出来的火气,他的手痒痒的想舒一舒筋骨。
长君何等人物,看一眼就知道皮囊下来藏着什么样的心,顾听朝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打趴下了,场面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最尴尬的不是被打败了,而是连失败都不知道怎么败的。
顾听朝完全没看清长君是怎么动的,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肩头好像压上了千斤的重担,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差点没被压断掉。
顾听朝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脸敬佩崇拜的表情在长君突然扶着门框剧烈的咳嗽起来,比肺痨晚期的绝症病人咳得还要撕心裂肺,眼睁睁看他吐了口血出来,刚想脱口而出的“大侠好武艺”就变成了“你病得这样重了,是肺痨吗?”
长君掀开眼皮冷冷的扫了一眼顾听朝,一眼就将他钉在了原地。
顾听朝遍体生寒,滚到嘴边的话又原路战战兢兢的咽了回去。
顾听朝安慰自己,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怪,而且看在他病得快要死的份上,他就大方的不和一个病人计较了。
半刻钟后扶苏抱着一盆红树走出来,魏曦冉送他出来,一面走一面叮嘱着,“杜若,你的身体很健康,也没有发现刍余,想必这一世是能安稳度过了,如果再有不适,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给过你骨哨,你吹响就能联系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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