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大宅上下仅俞氏父子两人外加一个养子,家主俞得闲,亲生子俞清聪,养子俞升。按常理说,越是能力高强者身旁护卫越多,可这俞得闲偏偏思维异于常人,他有一身绝世武功,除非暗算,否则十人近身也伤不到他分毫。
入夜,约莫是酉时过半,俞清聪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家居便服,松散着头发,搬出一把古琴自娱自乐弹奏起来。
俞升借着月光在外头池塘洗衣服,家中粗活脏活几乎是他一手包办,伺候两个大男人包括他自己并不困难。
戌时二刻琴声未绝,俞升已做完一日家务,洗净双手给俞家父子俩切两个梨子吃。他端着果盘推开书房木门,见师叔诚定自已不在俞得闲身侧,便好奇询问师叔是否先行回去。
“我让他走,输了棋不肯认,年纪一把了还如此顽劣!又偏要缠着我下棋!”俞得闲重重叹气,顺手捻了块梨子就吃。
俞升笑笑,也不答话,颔首告退。
回到房内,俞升见俞清聪已和衣躺下,心忖“少主莫不是余气未消?自己不过听闻武家有事前去看热闹罢了,也没惹祸啊!”想罢探头去看,又听俞清聪呼吸平稳似是已经入眠,便放下心来,暗忖阿聪义兄早知自己喜爱四处游玩,定当不会计较。
俞升放下给少主的果盘,竖起屏风挡在床与木桌之间,点燃油灯,就着火光读书。
哪知俞清聪并未睡去,他翻身下床,拿了油灯便往屋外走。
“哥啊,你干什么去?”俞升抬头问。
“睡不着,想起日间还有些话没跟爹说清楚,我等不到明天。”话罢,俞清聪便推开房门匆匆离去。
俞升也早习惯了少主这雷厉风行,他又找了个烛台,刚插上蜡烛,还没等起身端着出去,就听屋外传来俞清聪的叫喊声!
“俞升!给老子过来!!!”
俞升满腹疑惑,丢下烛台循着声音大步赶到大宅东侧,见俞清聪站在书房门口,半只脚已跨过门槛,却没再前进半步。
俞清聪脸上写满震惊,一把拽过俞升将他推入房内,低声喝道:“你倒是也说一句这是梦里!”
俞升探头看去,只见养父俞得闲伏在案上一动不动,怒目圆睁、面色发紫,双手十指也已发黑。
一时间俞升脑中犹如被人用大铁锤猛然敲击,惊得无法言语!他扶着额头往后退出数步,怔怔望着那面相凄惨的男子。
不等俞升回过神来,俞清聪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奋力摇晃,目眦欲裂斥责道:“何时发生的这等祸事?!不过一眨眼爹就成这样了?!俞升!你在俞家二十年,我爹可从没亏待你!爹这模样难不成是被人寻仇……?不、不!即是如此为何死的不是你?!”
俞升呆愣愣被摇晃着,头脑一片混沌。
从俞得闲的惨状来看,他中的是即死毒药,中毒后到毒发致死不需倒数十声,效力之猛堪称世间绝无仅有。传说此等凶狠猛毒乃江湖魔教欢喜门独门秘药。
俞升又被猛地推开,俞清聪双手掩面后退数步,狼狈地跌坐在地,隐忍不住的呜咽自他指缝间溢出。
俞升蹒跚几步,欲往俞清聪身边走,又恍然想起什么,转头奔回书房,仔细查看俞得闲的尸身。
如是中了毒针暗器,伤口及武器一时也不好找,他默念一声“爹爹得罪了”,便伸手去扒俞得闲衣服。
习武之人身上伤口何其多,大大小小加起来数百处,都已陈旧了,却不见俞得闲身上扎着什么银针暗箭,当俞升掰开俞得闲上下颌时,一块发黑的梨子从尸体口中掉出。
梨rou上浸满凝固发黑的血,俞升来不及细看那块梨rou,就被人伸手用白帕子裹住强夺了过去。俞升顺势向上看去,却见少主俞清聪满脸悲愤,将那块裹着梨rou的帕子死死攥在掌心。
“是梨子有毒?”少主质问道。
俞升愣愣摇头。
“说谎!”俞清聪又将俞升提起,奋力将他掷出,砰一声巨响,俞升被用力摔在墙上。他毫无反抗意志,任由俞清聪发泄怨怒。
俞清聪端起果盘往俞升面前塞,声嘶力竭吼道:“你吃!把这些个全吃了!”
俞升却是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是么?不敢试么?!”俞清聪双目睁着,泪水兀自从眼角流下。
俞升垂首道:“万一有毒,我死了,谁来护你?”
俞清聪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护我?你连我爹这武功高手都护不住你拿什么护我?!你平日里尽给我俞家添麻烦就罢了,我哪想到,连我爹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淡泊名利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也惨遭毒手……?包括武家百余人被杀,若非内鬼所为,就凭区区魔教势力哪有能力一夜间清扫数十名武功高手而不折损一兵一将?!一定是内鬼……一定是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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