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戎这一生没做过坏事。
他活到三百零三岁,当了两百九十年的门童,无论是风吹日晒,暴雨泥泞,那扇红漆大门下的落叶,他日日清扫的干干净净。
倘若说禄戎最坏的想法,那便是在成年那些时日,梦见过几次把他捡回来的师父,与他师父行鱼水之欢。
那是上百年前的梦了,当时有段日子,禄戎瞅一眼师父,那胸口竟能怦怦跳半天。
师父是仙,常年穿着素雅的蓝色外袍,眼眸里时时刻刻浸满了细腻温柔,唇边常挂一抹柔和笑意。
禄戎有自知之明,师父是他的恩人,是他肖想不来的仙。
三百多年,足够禄戎心智成熟,往后他也没怎么梦见过师父了。获得师父的称赞,禄戎仍然可以欣喜许久,但是不会心动了。
禄戎天资愚笨,修仙之路比普通人难上百倍,他的同门师兄,有飞升上天的,有四海游历的,有凡间称帝的,还有合家团圆的。
唯独禄戎还是一个孤单的门童。
可能是他这辈子就合适扫扫地。
当当扫把星。
近日,在召开的一场擂台比武里,禄戎不出意外,排名躺在了倒数第十中。禄戎除了扫地,其他时间全在修炼,没有半点懈怠,他付出的Jing力不比场上任何人少,甚至还要多些,可他灵脉一直像是被什么堵着了,无法疏通。
师父给他探过脉,没将话说很明白,只是叫他不必纠结修炼,毕竟凡事都有定数。
在这场比武里,禄戎拿的名次差极了,但师父还是赏赐了一把剑给他。
日月滢鸿剑,一把仙君曾用过的剑,再强大的鬼魅和妖魔被此剑划破肌肤后,伤口百日难以痊愈。
那是一把斩杀妖魔鬼怪的绝世好剑。
听说这剑曾遗失人间几百年,最近才落到师父寇四手上。
可惜禄戎还没用那把剑斩杀一只妖魔,命就差点赔给了那把剑。
禄戎住在偏院,离师兄师弟的住处远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么多年,师兄们下山的下山,升仙的升仙,娶妻的娶妻,全部有了自己的归宿。
新的弟子陆陆续续进门,禄戎不适应与他们同住,索性搬到了偏院里。
从偏院到他白日守着的红漆大门有段路程,禄戎在黎明前,便起身到院子里练剑,树上的鸟儿歇了走,换了一只又一只。
练完了剑,禄戎赶去大门,开始清扫落叶。
守门童有两名,禄戎早到些,另一名最初来的时辰还是掌门规定的那个点,后来见禄戎如此积极,迟到的次数就越发的多,甚至有几日直接没有到。
禄戎警告了一次,对方立马弯腰道歉,过了一段日子,照样犯。
禄戎忍无可忍,找了师兄,将此事来由说明。
守门童换了一位,不怎么爱说话,时不时向禄戎询问山里的规矩。
红漆大门前的苍天大树,在守门童的注视下,叶子更换了上百次,风携着凉意而来,新长出来的嫩芽跟随那些还未掉落的枯黄叶片沙沙作响。
禄戎闭了闭眼,享受这暂时的美好瞬间。
旁晚回到住处,禄戎先练习两个时辰的剑,再默看一会儿书籍。
日子舒服又逍遥。
可这都是在禄戎还没有获得日月滢鸿剑的时候。
那剑是好剑,藏在里面的灵却不算个好东西。
那是禄戎第一次见到除师父剑灵以外的灵,眉心印着三片小巧的花瓣,组成一朵清高而不可亵玩的莲花,师父剑灵眉心的花瓣是桃色的,但日月滢鸿剑的灵眉心是猩红色的,倘若单从外表看,说为鬼魅都高抬了他。
他衣裳是墨色的,比禄戎莫约高出了半个头,眉长而犀利,瞳孔是罕见的金色,里头包裹了渗人的冷意,犹如那盘踞在漆黑山洞的巨型冷血动物。
那不像个剑灵,倒是像个祸害苍生的妖。
禄戎第一次见他,就被粗暴的撕了衣裳,破了身。
如果抛开那晚蛮横的手段,他们之间算得上旖旎万分,但只有短短几个瞬间。
更多的时候,是禄戎被对方限制着,没法逃,也呼喊不了师兄师弟,
禄戎在心里把压在他身上的剑灵,胡乱骂了顿,骂完后又感觉到了绝望,那是种藏在心底未曾被谁挖掘出来的疼痛。
他十岁被捡上山,修炼了两百九十多年,就算是根轻贱的草也应该成小妖了吧。
但他除了修得一副不老之身以外,再无其他成就,简直是这长晔山的奇耻大辱。
他就像只天生断了翅膀的鸟,妄想飞向高高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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