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耀皇宫少帝安泰帝的寝宫,承明殿内传出一道干练的年轻男子声音,压得很低,饱含担忧。
“陛下,古羌一战后,业王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顶峰,各地军马都以业王马首是瞻,甚至流传出了只认王令不识君令的流言,长此以往,必将滋生大患,陛下还当早做防范为好。”
年轻的安泰帝君溶碾着一根细长的墨条,淡淡的松香萦绕在鼻端,他仔细的将墨粉倒入一方小盒中,神情平静从容,似乎对眼下的境况一无所知。
其实不然,在这位少年伴读再要开口时,君王已经淡淡的打断了他。
“正则,你说的朕何尝不知,但业王自十三岁就上了战场,十五岁就做到校尉,到如今军功赫赫,令六军折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不是王子皇孙的这层身份。”
“所以他才可怕。”
“的确,可正因为如此,才是最可怕的。”
君溶慢条斯理洗净了手上的墨粉,许尚做了御前侍卫后性子还没学会十分的沉稳,见他气定神闲又急又期待地问:“那陛下可想好了要怎么对待业王了吗?”
“古羌大捷,朕对业王已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若真要赏赐,也唯有退位让贤,把龙椅赐给他了。”君溶目露古怪,不等许尚大呼“不可”就接着说:“只可惜,朕一直都看不透这位皇叔,想必就是朕有心让他,他也不屑受吧。”
“业王功高震主,又是铁血将军,岂能长居人下!”
“你是说杀了他?”
谋逆么,业王目前还不会。
许尚眼神凌厉,含有杀气,“必要时候,行必要之事,陛下千万不要心软。”
“心软,对业王?”君溶失笑:“正则啊正则,你果然比林英那根木头更有趣,这种话也只有你敢对朕说了。但是要记得,以后不要再说了。”
君溶从架上拿起一个黑檀木长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支赤金令箭,他将令箭交给许尚,“业王那边朕有数了。现在朕交给你金令箭,授予你大耀境内独断专权的资格,你速去右城,三日内一定要赶回来,还有,顺道路过克城的时候将林英接回来。”
“属下领命。”许尚拜受了金令箭,小心翼翼的藏进怀里,提到林英他想起来还有这事未禀报,“陛下,英招一路上遭到了三次刺杀,属下怀疑……”
君溶打断他,“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自己去查清楚,将怀疑确定真实后再来禀报给朕,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宫门快关了。”
许尚和林英都是他从小的伴读心腹,关系甚笃,交给他们办事他不需要多嘱咐,这两人能心领神会。
眼下林英不过一个工部小吏,去云泽治水就遇到还几次刺杀,此事若说没几分蹊跷,怕是傻子也不信吧。
就算点背,也没有人能背到三次刺杀都集中在一天!
许尚匆匆离去,前脚刚走不多久,承明殿的督太监毕敏忠步履匆匆进来,面有喜色的对君溶说:“陛下,业王到了。”
君溶头也不抬,“到哪儿了?”
“到门口了。”
这道声音不是毕敏忠发出的,殿门口站着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盘龙纹服,腰别一柄小短剑,左手提着一个三层大食盒。
从君溶即位之初,业王进出大耀宫比进自家的后花园还要方便,不需要提前预约,也不必禀报,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君溶闻声未抬头只嗯了一声,面色还是平淡得很,可若许尚还在这里就会发现他的神态有一瞬僵硬,显然对这位久负盛名的位高权重的皇叔忌惮非常。
君邺城将食盒放到桌上,大步走过来,嘴角噙着抹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靠近君溶时发现他的皇侄紧张得很,于是就问:“小九儿怎得不敢看本王,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叔的事,对着本王会觉得心虚吗?”
对不住业王的事情君溶自觉没有做过,虽然他很期待,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君溶淡淡道:“皇叔多虑了。”
君邺城抄起御案一角的一个小小的白玉酒坛,摆在一对奏章边显得不lun不类,打开塞子闻到一股馥郁浓烈的酒香,低低笑了声,“真是个好东西。”
君溶看见他动作后脸一白,别过了脸,袖袍下的双手悄悄捏成了拳头,复又松开,劝说自己不要计较,反正不也是他自己主动去找这恶魔做的交易么,如今被反噬也要受住了。
君邺城把玩着小酒坛,笑意渐深,“九儿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吧,可是御膳房做不出合你心意的菜肴?既然这样,那就遣散了他们,本王府上的厨子不比你的御厨差,让他们顶替了就是。”
君溶吸了口气,压下烦躁,转头盯住君邺城,“不必多此一举,朕只是偶然忙碌,忘了吃饭,往后不会了。”
这诺大的后宫里不知明藏暗潜了业王多少眼线,一举一动都被此人了如指掌,连他一天吃了几顿饭这种小事都要汇报,可见这些眼线有多敬业。
君溶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毕敏忠,后者接触到他眼神后微微一颤,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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