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胡璃便跟着经纪人登门拜访那位名导。名导家住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光影壁都提着前清大家的亲笔，金发男一进去就嘴巴里就没停过“我滴个乖乖，这得多少钱”。

    胡璃翻了个白眼，不屑这些身外之物。想当年他香火最旺的时候，狐仙庙里的雕梁画栋，比这些可Jing巧漂亮多了。更不消说当年女身还叫胡旎的时候，什么公馆城堡没住过，区区个四合院算什么。

    他哪儿知道他如今红得映天，平时开销全是要用钱的地方，故而这金毛才整日像钻到钱眼里。见金毛恨不得往那些个古董上舔一口，便一把拽过对方，不悦道:“你丢不丢人？走了走了。”

    金发男这才跟上，凑在他耳边嘀咕:“我又不是人。”

    正说着，影壁后走出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年轻人皮肤极白，看起来弱不禁风，见到两人，忙说:“胡璃先生，贝爷，这边请，陈导已经等你们多时了。”

    金发男听见人家叫他贝爷，登时露出笑脸。他原是头金毛狗Jing，自小长在城市里，故而极通人情世故，沾染了许多人才有的毛病——比如爱听没什么用的马屁。真名因为太羞耻已不可考，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洋名叫贝斯特，最喜欢玩球，做狗的时候就爱看球赛，也就最爱听人家恭维自己“贝爷”。

    “你就是陈导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得意门生吧？”

    “不敢当，我还在上大学，还要多跟着老师学呢。”

    “好。”胡璃见他俩要闲聊吹水，便直接越过过迈不动腿的金发男往里走，经过那年轻人身旁时，忽然尾椎一颤，像是尾巴炸开了来。他警惕地猛地回头瞪向对方，对方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一退，抬眼惶恐道:“胡璃先生，怎么了？”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哪怕外头是艳阳天，也几乎没有任何光华反射。胡璃一愣，感觉自己像被那双眼蛊惑了一般，忽而如坠真空，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你——”他困惑眯起眼，鼻端无声地嗅了嗅，但气味告诉他，那确实是人类无疑。

    贝斯特不明所以，以为他贪吃起来要吸男大学生Jing气，忙打圆场道:“我的小祖宗，人还是个大学生呢，快走吧。”

    胡璃被贝斯特揽住一带，悄声说些接下这戏的好处，也就把身后年轻人忘了，只当自己草木皆兵。

    进了茶室才发现年轻人并没有跟过来，见到陈导，贝斯特又是问好又是握手，谁知道陈导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截了当地说了:“听说你是唱歌跳舞的，从没演过戏。”

    贝斯特一串马屁连卖带捧:“诶哟陈导，您是什么泰斗人物，我们小璃学什么都快着呢，又跟着您，还能学不会演戏？”

    “算了，你要是愿意学，倒也行。”陈导盘腿坐在床边茶炕上，随手点点已经自己坐下的胡璃，“只要别作妖，别把不三不四的人弄到我剧组里来就行。”

    按年龄，这老头还该叫他一声祖宗呢。胡璃本就对这小老头没什么好脸色，听到这话直接炸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贝斯特赶紧抱住他，强把他摁坐下来，赔笑道:“您说的是狗仔吧？我们这些日子也愁那些狗仔，您放心，接这戏的消息我们就没放出去过，到时候物料绝对不会从我们这边偷跑出去的。”

    陈导想了想，才松口道::“这还差不多。”

    接着便是贝斯特和陈导商讨一些细节问题，胡璃托着腮，痴着眼睛盯着窗棱上竹叶摇动的影子，心中不免想起从前洞府外的那片竹，那时候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想，每天都多么快活，若不是那该死的妖魔，现在他还是头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呢，也不必在正当红的时候闹那出假死，弄得今日还要低声下气的讨生活了。

    竹叶下的水潭里冒出几个气泡，竹叶摩擦，发出嘶嘶声，水下有长影浮动一瞬，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