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恪睁开了眼,停顿片刻,喉结滚动:“明天要去要饭的是你,不是我。”
“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李景恪没理他。
池灿后背和肩膀都被椅子硌得有点儿疼,腿蜷缩着也隐隐发麻,他很慢地把被子也卷进身下垫着,眯着眼看李景恪一直没转身,就还是靠到床边去了点。
池灿忽然很执着,声音还是那么小:“如果不能换钱,你就不会把我接回来。”
“是。”李景恪说。
这一句过后,池灿彻底安静了,连带着轻微鼻音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李景恪被他弄得睡意全无,趁拿手机时扭头看了眼,光一照过去,就看见池灿正悄无声息抹着眼泪,眼里亮晶晶闪着水光。
“你到底还睡不睡?”李景恪侧身支起胳膊,没好气道。
池灿泪眼朦胧看着他,像是终于忍耐不住:“……我想妈妈了,可是不能去见妈妈,睡着好怕掉下去……”
他蔫了吧唧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李景恪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实在没有耐心跟他耗下去,伸手把他已经裹成一条毛毛虫似的被子狠狠拽了一把,把人拽到床上,容了他一块地方睡着。
池灿睡在李景恪床上,裹着暂时属于自己的被子缩成一团。
他这一觉睡得紧张却很沉,在梦里没有再变成任何吃的喝的奇怪的东西,再醒过来已经是 是弟弟
池灿在屋里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看不到时间。李景恪不在他本应该轻松一点,不用去街上要饭他也应该庆幸。但池灿坐在那张木桌子边,面对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因为没有李景恪在,他所有的好奇心也都没有了,只有对一切茫然陌生的心悸感。
他有点想吐,想干呕,莫名紧张,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能去哪里,以后还有没有学上,有没有饭吃,晚上还能不能奢望睡床上,会不会下一秒就被扔出去。
昨晚哭肿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池灿深深地呼吸,捏着手里的纸条再看了看,木讷地打开泡沫塑料餐盒,把昨晚李景恪给他买的烤串塞进嘴里。虽然东西已经彻底冷掉了,但还挺香的,池灿随着食物下肚,专心咀嚼,把心里那点事儿又稍稍压了下去。
他把最后一串鸡翅啃完,门口突然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池灿耳朵一动,立即眼睛发亮地站起来,看着门被打开就喊道:“哥——”
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个穿着厚毛衣开衫和碎花长裙的女人,长头发,素淡的眉眼,有些愁容憔悴。虽然看起来普通拮据,但打扮搭配得很舒服。她看见池灿后停下来定睛一看,转而笑笑,问道:“是池灿吗?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应该见过我的。”
“你哥哥很忙,中午没空回来,我来送点东西,顺便给你带了午饭,不过好像有点晚了。”
池灿的眼神稍稍黯淡下去,呆站在原地忘了说话。
“真的不记得我了?”许如桔走进来,把手里的电脑包和饭盒都放到桌上,看见池灿在吃冷掉的烤串,她皱起眉,把餐盒垃圾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他怎么让你吃这种东西,快过来吃饭吧,还是热的。”
池灿原本已经反应过来,听完她一番话又懵了,对这样温柔的感觉竟然不太适应。
他慢慢坐回去,想了想,说:“你是我哥的朋友吗?”
“是吧,”许如桔看着他圆溜溜谨慎的样子,笑说,“我叫许如桔,以前住在你家马路对面村里呀,你还很小的时候,带你去鱼塘边看过打鱼呢。”
池灿五岁之前的记忆,如果其他都只是一层稀薄的沙,去鱼塘边看打鱼却格外具象,他也是凭此认出了李景恪,他曾经的哥哥。
但他不记得眼前这个温柔姐姐了。
“我叫池灿。”池灿扁扁嘴说。
许如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可以叫我小桔姐,以前就是这么叫的,”她说完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面色逐渐凝重,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真的把你接回来了,你们这要怎么住。”
许如桔是难过也愧疚的,李景恪为什么会再去他仇恨的池家趟这趟浑水,为什么会在自己都过得勉勉强强的时候把池灿接回来,她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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