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虽然热,裴海生却还一丝不苟的穿戴着,鼻梁上又架了一副墨镜。昂首挺胸的对着顾承喜敬了个军礼,他开口说道:“军座,卑职给您请安来了。”
顾承喜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同时又撩了裴海生一眼。裴海生这个身架子,乍一看真是像霍相贞,也算难得,只可惜瞎了一只眼睛,算是严重的破了相。顾承喜知道这也是个爱自己的,所以继续留着他当差——当差而已,别的用处是一点也没有了,好在自己身边的漂亮青年有的是,不缺他一个。
裴海生脸上不红不白的,压低声音又道:“最近山东没什么事儿,想必军座要在天津久住,一个人怪没意思的,所以卑职给您找了个伴儿,军座有没有兴趣看一眼?”
顾承喜打了个哈欠:“行,看一眼吧!”
裴海生走到门口,向外一招手,招进了一名西装青年。这青年也是个高大的身坯,生得浓眉大眼高鼻梁,是个英武的长相,只是垂着头,略有几分羞怯。对着顾承喜,青年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又蚊子哼似的说道:“顾军长好。”
顾承喜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笑了:“行,不错,留下吧!”
裴海生又道:“看着不小了,其实才十八。”
顾承喜放下衬衫抖了抖,然后转身走向了大写字台:“年纪大小我不在乎,主要是看人。人好就行。有那年纪小的,狗屁不懂,就会个sao,反倒烦人。”
裴海生微笑着转向了他:“军座说得是。”
顾承喜在写字台后坐下了,先端起汽水瓶子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在面前摊开一张信笺,用个白玉老虎镇纸压住了一角。在电风扇鼓出了大风中,他斜眼瞟着脊,沉yin良久之后,终于慎重的落了笔:“我亲爱的平安。”
万事开头难,开头这几句话最不好写,写着写着就流畅了。书房内外鸦雀无声,裴海生站在电风扇旁,从墨镜后凝望着顾承喜。
现在他不恨霍相贞了,自从知道在顾承喜眼中,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性命全都一文不值之后,他就不恨霍相贞了。恨霍相贞干什么呢?他爱的人是顾承喜,辜负他的人,也是顾承喜。
原来一切不过是玩,他好玩的时候,顾承喜就玩一玩他;他瞎了一只眼睛,不好玩了,顾承喜就再也不正眼看他。可顾承喜喜欢玩,他不喜欢玩;顾承喜玩够了,他还没玩够。幸好来日方长,他还有一只眼睛没瞎,他还能够走着瞧!
顾承喜写信写高兴了,一边写一边笑,笑得摇头晃脑,一只手又伸到衬衫里抓了抓痒。
他的军队盘踞在河北山东,他也成了响当当的一号大军头,他有的是人,有的是钱,现在,还有了个远在日本的平安。一笔一划的写满一张信笺,他换了第二张,还有许多话要对平安说。
他不知道在屋子角落里,在墨晶镜片后,有一只眼睛,正在冷森森的注视着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接下来会有一点番外,讲述过去的事情。
180、番外——连毅的爱情(上)
一九一三年春,承德,木兰围场。
铁血十八星旗和五色旗在风中猎猎招展,错落着从草原一路排进了森林,另有一面出类拔萃的大旗,上书六个大字,正是“烈武上将军霍”。
新任直隶督军霍云朴刚在草原上遛了一大圈马,晚春时节,天气温暖,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他怕热,遛过一圈之后马还没怎么样,他先把军装上衣脱了。虽然已是年过半百,但他挺洋派,早从几年前就抛弃小褂,改穿衬衫。脱了上衣之后,他意犹未尽的又解开袖扣,把袖子向上直卷到了肘部。胳膊硬邦邦的粗,袖口卷到肘部就紧绷绷得再上不去了。
勒出骏马的一声长嘶之后,他仰起头弯弓搭箭,眯起一只眼睛追逐空中黑影。旁边有人惊呼一声:“老鹰!”
话音落下,霍云朴一松弓弦,利箭破空而出,直奔黑影而去。草原上的众军官护兵张着嘴直着眼,目光跟着羽箭走。一声喝彩含在嘴里,他们随时预备着欢呼。
然而,羽箭连鹰尾巴都没擦着,直接飞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霍云朴一手执弓,一手一拍大腿:“cao!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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