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宁是真喜欢这百索,在关外何曾见过这些小玩意儿。说到底,他也不是真喜欢这一条绳,他喜欢的是王夫人垂首编绳时,那一抹温柔。那种感受,仿佛摸到了草原上初长的春草,摸到了新长好毛的羊羔,让人心里忍不住发软。
长宁点点头。
谢燕鸿见他真的想要,便把自己的百索解下来给他,手上戴两条,多少有点奇怪,谢燕鸿灵机一动,将两条绑成一长条,还把长宁的那块鱼形玉佩穿上。
“绑在脖子上吧。”谢燕鸿提议道。
长宁又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低下了头,露出脖子。谢燕鸿原本是想叫下人帮他绑的,见状,也就自己上手了,帮他把彩绳绕过脖子,在后颈绑了个活结,鱼形玉佩便垂在锁骨那儿。玉色温润,趁着他麦色的皮肤,质朴天然。
长宁高大健硕,此时却驯顺地低着头,任谢燕鸿帮他拨弄那彩绳。
谢燕鸿轻轻一吹,吹开他垂在后颈的几缕随发,心里高兴得很,说道:“好了。”
如此几日过去之后,圣人估计是病好了,终于不再罢朝,荣王也解了禁足。一切风波仿佛渐渐平息,春末夏初,青杏上市,京城酒楼初卖梅酒,谢燕鸿终于能出门了。
夏日里,别无节日,只不过在风亭水榭、峻宇高楼上登高乘凉,饮酒作乐罢了。没几日,颜澄便设宴要招待谢燕鸿,在桃花洞的玉脂那儿。
国朝有纲,官员是不许狎ji的。
谢燕鸿没有官职,也从不曾在桃花洞过夜,他与玉脂交好一事,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没想到颜澄胆大,居然敢在桃花洞设宴。
经“抛绣球”一事,玉脂的名头越发响,作为桃花洞的头牌,自然是有些排场的。玉脂本就心思巧,从谢燕鸿这儿也学了不少,听说颜澄要来设宴,专在一个有曲折溪流的僻静小院里,摆了曲水流觞宴。
金银酒器随水漂流,乐ji坐在花木扶疏之间,管弦之声若隐若现。隐蔽处放了不少冰块,专有人将凉风扇出,好不惬意。
谢燕鸿问道:“你就不怕谏官参你一本?”
“怎么不怕?”颜澄嬉笑道,“那些软骨头,圣人服丹的事,一个字都不敢说,也就只能逮着这些细枝末节”
谢燕鸿“嘘”了一声,瞪他:“这也敢说,你不要命了”
颜澄揽着他肩膀进门,说道:“你就放心吧,谏官不敢参。”
“那日”谢燕鸿想起那日在宝津楼下玄豹伤人,又想到随后偷听到圣人大发脾气,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颜澄不似他心事重重,知道他想说什么,安慰道:“别多想了。那日不过是阎王打架,也遭殃不到你的头上。”
谢燕鸿说道:“那豹子”
颜澄看了看左右无人,揽住谢燕鸿的脖子,小声说道:“说是申斥了荣王,但这回演武,荣王是有份组织的,出了乱子他也遭殃,依我看,那豹子也不是他的手笔。”
荣王遭殃,谁得利,自然是太子。那日圣人训斥的竟是太子?
颜澄见他了然,用脑袋轻轻撞了撞他的额头,说道:“听我娘说,圣人生了大气,这才旧疾复发。但太子毕竟是正统,这不还是申斥了荣王?”
两人话刚说完,便已经到了小院里了,谢燕鸿放眼看去,怪道谏官不敢参,宴席之中,高坐上座的,竟是太子。
作者有话说:
古风正剧真的费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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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船
来都来了,谢燕鸿不好走,也不敢走。他瞪了嬉皮笑脸的颜澄一眼,朝太子拱手一礼,便在下首坐下了,长宁忠心耿耿地扮演护卫随从的角色,抱着手立在他身后。
长宁很奇怪,他相貌不俗,高大挺拔,按理来说很扎眼,但他静立不动时,就好像一棵树一阵风一朵花,让人无端就忽略了他。谢燕鸿在心里嘀咕过,这怕不是一种功法,方便隐匿踪迹。
经过之前的事,颜澄心里是彻彻底底地讨厌起长宁来了,但那日他也一样亲眼见长宁射杀玄豹,心里有点怯了,只懒懒地扫了长宁一眼,不再多言。
玉脂坐在太子身旁,殷勤劝酒。
谢燕鸿与颜澄挨着坐,小声抱怨道:“我避之不及,你怎么还上赶着掺和。”
颜澄支着腿,坐得歪歪斜斜的,举起一盏酒,遮住嘴巴,朝太子那头看了看,小声和谢燕鸿咬起耳朵来:“那位开口,说要摆宴,把人都请过来,我还能说不?只别多嘴掺和就行了,退一万步讲,支持正统还有错了?”
说是这么说,谢燕鸿却总觉得不妥,只能按下不想。
太子在上头发话了:“你们两人说什么呢?”
颜澄笑道:“说点儿闲话罢了。”
“你们从小就要好。小时候咱们都是一块儿玩的,”太子温和地笑着道,“长大后倒是和孤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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