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脱了身上的大衣,走近程立,站他对面俯身撑着书桌问:“家里有围裙吗?”
程立抬头看他,又把视线挪下去。思考好几秒,像是在想象他问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阮昊看他的表情就懂了,说:“算了。”
他站直身,解了袖扣,将衬衫袖叠上手臂,又进了厨房。
兜兜极高兴地在阮昊屁股后面跟进跟出。
又可以吃好吃的了。金毛狗蹲在阮昊身后,美滋滋地想。阮昊洗菜往垃圾桶扔点什么,它都要好奇地凑过去嗅嗅。
金毛狗觉得自己可忙了。一会儿蹲在厨房看阮昊洗菜切菜,一会儿又跑出去到程立跟前杵着陪他。
半个多小时后,厨房传来“刺啦刺啦”的油声,有菜下锅了。
金毛狗闻着味儿,赶忙又冲到厨房蹲着。
等第三个小炒要出锅时,程教授也过来了。
一人一狗杵在厨房门口。
程立默不作声地看他。
以前阮昊也给他做过饭。
阮昊第一次表现出做饭天赋,是在高三上学期的秋游上。高二期末的素质调研考,他们班数学在全区第一。数学老师陈小军正好是他们的班主任,在考前就承诺过拿到好成绩会在高三开学带他们出去玩一次。
高三开学的第一个班会,就把这件事敲定下来。组织全班去爬山野炊。
几十多个人早上在班上集合,分工去买菜带锅碗瓢盆,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程立体力不太好,才走三分之一的路程,他带的东西就被阮昊强硬地移到自个儿身上。最后在一个林场附近搭锅起火。每组五个人,阮昊拿着菜跟程立说要给他做一桌满汉全席。
一旁的唐满一脸鄙夷地嫌他吹牛逼。
生火切菜都不熟练,阮昊跟卓宁远唐满他们又打又闹地弄了两个多小时,把带的食材都用了,做了五个菜。
卖相欠佳,但都熟了,且味道不错。
唐满一边吃一边喊他爸爸,程立也盛了两碗饭。
那是他第一次吃阮昊做的饭,下午有三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阮昊带他去了附近的蛤蟆山,整座山外型酷似张嘴打哈欠的癞蛤蟆,其实是一座庙。
沿着纵横交错的田埂,山前有清澈的溪流和池塘,山中有多尊供人许愿的菩萨。
“我妈信佛,每年都带我来这儿。你相信有神佛吗?”十八岁的阮昊曾经问他。
“我不相信这些。要是真能灵验的话,我就许个愿让程立一辈子做饭给我吃,只做给我吃。”阮昊拉着他站在一尊佛面前,笑着对他说。
“一辈子”这三个字真是太奢侈,年轻不懂事时说出的话总是带着诺言一样的憧憬。
他们分开了八年。
程立到现在也不会做饭,偶尔想进来摆弄,就只差烧厨房。
阮昊拿着个小碗儿过来,里面有青菜瘦rou汤,看起来很鲜美。
他用小铁勺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递到程立嘴边。
“小心烫。”
程立张嘴抿了。
“味道怎么样?”阮昊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兜兜也换了个坐姿,蹲在阮昊旁边,仰头看他手里的碗,眼神随着阮昊手里的勺移动,最后定格在程立的嘴唇上。
它又馋又羡慕地低呜了一嗓子,可惜没人搭理。
“好喝。”程教授点头。
阮昊笑着将碗塞他手里,说:“先喝点汤暖胃,再过二十分钟开饭。”
程立说好,端着汤走了。
四菜一汤,将程立那个从不用的小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两人对面而坐,金毛狗站在狗盆边吃自个儿的大餐。
饭桌上两人不多话,都只是默默夹菜吃饭。无眼神交流,无叙旧话语。
突而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阮昊的手机在大衣兜里响,他起身去拿了接听。电话那头是唐满。
他皱着眉听了一会儿,简单的说我知道了,明天跟你一起过去,就挂了电话。
程立放下碗筷看他。
阮昊问:“吃饱了?”
“那好,我去洗碗。”似乎被刚才的电话影响,他没等程立回答,收起了碗筷。
“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些我来洗就行。”这是进屋以来,程立跟他说的最长的句子。
阮昊站在水池边,头都没回,说:“不用管我。”
几个菜他都做得清淡,少盐少油。洗起来也快。两道过水就把所有碗碟收了起来。
程立还站在厨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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