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心情好点,应该就没事了,那个时候的裴决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等妹妹心情好,就像在六月等飞雪,得冤到一定程度——他还没冤到那个地步。只不过被妹妹迁怒了下,怎么会到那个程度。
思来想去,裴决只能寻求外援。
秦云敏忘记了裴决向自己询问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讲完,少年的脸有片刻的苍白。她缺根筋,笑着问:“你还想娶影影吗?”少年失魂落魄地点头,下秒,秦云敏摇头道:“那你完了。娶不到了。”
于是,知晓内情的裴决也不再去钟影跟前了。他也没说自己知道了,心底里似乎明白这件事对妹妹自尊的打击。他只是更加沉默地待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他格外心疼她。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钟振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那样的话。他一点都理解不了,甚至一度觉得天底下做父亲的——连同自己的父亲可能背地里都是这样丑陋且不堪的。所以有几次裴家的饭桌上,裴新泊莫名接受了几回自己儿子冷漠探究的目光审视。
相比钟影的不言语,裴决的沉默更加具有存在感。又因为心疼,他都尽量避着钟影,也不去她眼前晃了。慢慢地,等钟影回过神,心底的迁怒渐淡,她忽然发现,裴决或许是知道了。
少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类似于义气——
我知你,你也知我,我守着你,你自然也清楚我为何守着你。
她远远地同他对视,移开目光后不会像之前几次那样转身一走了之,她会忍不住再回头看他。
迁怒变成愧疚,此前加诸在裴决身上的,最后都成了钟影的自责——其实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是从小照顾自己的兄长,甚至,裴决的存在比钟振都来得重要。
和好的具体日子记不清了。
是个雨天。
她在教学楼下等雨停。一旁的初三放得晚,稀稀落落的,挨个检查好卷子才能离开。裴决不作声来到她身边,撑开伞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钟影抬头看他。
少年眉目清朗,烟灰色的雨天里,尤为瞩目。
她点点头。
回去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似乎长达两周的沉默已经成为某种习惯。
裴决是想说什么的,可又实在无从说起。太寻常的话显得不够重视,而太严肃的话,他又担心妹妹多想。钟影也想同他说话,可迁怒在前,她的道歉又因为彼此的心照不宣变得无从启口。
雨在半途停下,街边水果的摊依次又推了出来。
时令的樱桃沾了些许雨水,色泽鲜亮、晶莹剔透,一颗颗、一双双,码在编织Jing巧的翠绿小竹篮里,十分好看。
裴决站住脚,他低头看着樱桃,没说话。
钟影也低头去看。
两个人的默契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们都没说话,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最后,裴决买了一篮樱桃,钟影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甜吗?”
钟影给他递过去一颗。
裴决一手撑伞,一手提篮,便张嘴接了,吃下去才发现不是很甜。
他说:“没你种的甜。”
钟影低头吃着不说话,过了会,悄悄抿嘴笑了下。
昭然
和裴决已经快半个月没联系。
琴房的那一晚好像一场误入, 想起来还是觉得奇异。除此之外,要说对裴决有什么新的认知,那是完全没有。毕竟窗户纸在成为窗户纸之前, 他们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就像一开始的名目——因为太清楚需要遮掩的是什么, 名目才变得如此重要。
“妈妈。”
钟影抬头,闻琰将写好的语文练习卷递给她:“家长签字。”
钟影拿过来仔细看了遍, 都是最基础的量词形容词搭配,还有几个造句。
她手边是两张琴行的新课表, 还有艺术团下阶段演出要带的学生名单。这次的学生都来自各大高校艺术学院,据说五月底六月初左右,要在艺术团准备一场大型毕业演出。
等钟影检查的空挡,闻琰拿起名单瞧了瞧。
名单上的学生信息还是很全的,钢琴、管弦、民乐,分门别类。钟影只需要给里面钢琴专业的学生发一份艺术团彩排时间表就可以。但是钟影勾选的学生从上往下只勾了两个,后面钢琴系的,她好像没看见。
明明闻琰做作业的一个多小时里, 她一直在看这份名单。
闻琰扭头瞧了瞧钟影专注沉静的侧脸, 小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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