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柳贺下衙回家,听到顾为说,钱家派人上门送礼,为那日钱二公子冲撞柳贺一事致歉。
柳贺一看,钱家送给自己的是赵孟頫的一幅真迹,还有送给杨尧和妙妙的礼,均是Jing妙绝lun,尤其送妙妙的一个珍珠镶嵌而成的玉兔,玉兔全身雪白,珍珠光滑而无一丝细纹,触手又极温润,一看便是难得的珍品。
大明天子爱珍珠,民间珍珠的价钱也并不便宜,就品相上来说,钱家出手着实不凡。
柳贺思忖片刻,将钱家送的礼原数退了回去,并非柳贺有多么高风亮节,但他和钱家及钱家背后的贵人都并无交情,随意收礼反倒容易落人口实。
……
第二日,江都知县来同知衙署拜访了柳贺。
柳贺虽为同知,但这扬州府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僚都唯谢知府马首是瞻,柳贺说话听的人不多,只有在治河事上他会与各州县官员打交道。
江都知县一见柳贺就诚惶诚恐:“柳司马,下官特来告罪。”
柳贺心中清楚江都县令说的是何事,面上还是一副疑惑模样:“贺知县,这才刚过正旦,你何故急匆匆来告罪?”
“司马,那日街头纵马伤人之事,下官已经派人查清了,实情未能在第一时间告知司马,实在是下官的过失。”贺知县低着头,和柳贺解释道,“那日纵马之事都是钱家下仆钱贵与钱启所为,他们在外随意挥霍钱家二公子的名声,钱家家主也极是震怒,已将那二人逐了出去。”
解释过之后,贺知县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等待柳贺的回应。
但柳贺许久都未出声。
二人心中皆知,贺知县的话纯粹就是糊弄柳贺,但内容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柳贺是否接受这样的解释。
只要柳贺接受了,那就天下太平。
过了一会儿,柳贺方才笑道:“钱家为一个仆人送如此重礼,富庶可见一斑。”
“司马有所不知,那钱贵并非钱府管家,在外却到处以管家自居,他在外招摇撞骗竟撞到了司马头上,下官查明实情后也十分震惊。”
柳贺道:“倒是辛苦贺知县了。”
“下官并不觉辛苦,司马为治河之事劳心劳力,辛苦的是司马才对。府台也常与下官等说,扬州府等来了司马,河清海晏之日近在眼前了。”
贺知县说起这番话时神色才略放松了一些,他不怕柳贺说话,出言讽刺也没有关系,就怕柳贺不出声,毕竟柳贺任过天子日讲官,心气自然是极高的,若是他一时冲动将这事往上捅,扬州府上下面子上也不好看。
贺知县来见柳贺,也有替谢知府传话的意思。
待贺知县离去后,柳贺问顾为:“本官看着是那等眼瞎心盲之人吗?”
“大人您是不是眼瞎心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知府希望您眼瞎心盲。”
柳贺忍不住反思,或许是他这几个月表现得太过人畜无害,谢知府真把他当成了hello kitty?
若是贺知县不上门说这些糊弄傻子的话,柳贺倒是能将这事揭过,可这人明显要柳贺当个吉祥物,柳贺的叛逆心理还真就发作了。
不过钱家的事毕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柳贺倒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他估摸着,他和钱家二公子的矛盾扬州城上下都已经知晓了,江都知县的态度就代表着扬州府上下的态度。
毕竟钱家在此地扎根甚深,柳贺却是外来的官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
春节里发生的事过了一月有余,柳贺每月仍专注于治河
,似乎并未将钱家放在心上,扬州府的士绅们仿佛看到信号,以为柳贺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低头。
“我看这柳三元也没什么骨气,一听钱家背后是谁便吓跑了。”
“京中传闻他敢于违逆张相,我看他筛落张相子的考卷是假,沽名钓誉是真。”
“他也不想想,钱家能将售盐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背后无人如何能成事?”
柳贺也听顾为说,那位钱家二公子似乎又开始纵马了。
“为官太硬,旁人会觉得你沽名钓誉,若是太软,又觉得你毫无气节。”柳贺道,“看了一个月的账本,容我歇歇难道不成?”
这一个月内,柳贺看的是治河以来的花费,漕督衙门有一套账本,地方上也有另一套治河的账本,柳贺于是除了学治河外,也要学看账,毕竟漕督衙门下拨给地方的治河银是专款专用,每一钱银子都得花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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