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啊?所以呢?”陆谨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走到周鹤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鹤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低头问妹妹,“鹭鹭,你好好跟哥哥说说,他除了甩墨水,还干什么了?别怕,你告诉哥哥,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一听这话,周鹭刚收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他,他说我裙子上有血呜呜——还让其他同学来看我——呜呜呜哥哥我没有——”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几个人都懂了,那个年轻的男老师面露尴尬神色,“这……他们才小学五年级,懂什么……”但他话没说完,裴灯就一脸严肃地打断了对方,“五年级也不小了,上过生理卫生课,该懂的都懂了。更何况您是老师,即便学生不懂您也不该装不懂。”这话说得就重了,男老师见裴灯年纪小,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批评了面上挂不住,撇嘴露出个不善的神色,语气中也带了些不耐烦,“这不是让他给周鹭同学道歉了吗。”陆谨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将手搭在裴灯肩上护住对方,与男老师对视,“往小了说这是没有善待同学,往大了说这是欺凌,这种事道个歉就可以了?这就是贵校的教学理念?”周鹤抱住妹妹,同样看向老师,正色道:“如果只是无意弄脏了鹭鹭的裙子,那当然没什么,但如果鹭鹭说的是真的——”他说着,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后桌男生,“拿这个起哄女孩子?你不懂生理卫生知识是吧?没事,我教你。”周鹤的语气尚算和善,只是说出来“我教你”时实在有些形容可怖,后桌的小男生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我只是和她开玩笑……”这话简直是不打自招,连先前还帮他说话的老师面上都挂不住了,“你怎么能这样做?”最后,在周鹭的要求下,这件事以后桌男生当着整个培训班同学的面向她郑重道歉告结,等到结束后,这上培训课的不想上了,打球的也不想打了,几人索性直接转道去了市中心的时代之城逛商场。说是逛商场,但主要是陪着周鹭,小姑娘十分介意白裙上的污渍,一路都套着周鹤的外套,他们便索性去童装店给周鹭买了衣服。因为先前裴灯给自己披上衣服的举动,周鹭显然对他很有好感,连周鹤给自己买的糖都要先分给裴灯吃,让一旁眼巴巴等着妹妹投喂的周鹤酸不溜秋地嘀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鹭鹭这是被美色欺骗,小姑娘识人不清……”陆谨听他祥林嫂一般满口胡诌只觉头大,一手扯住裴灯的衣领把人拖到自己身边,裴灯踉踉跄跄地栽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嘴里还叼着周鹭给的糖,两颊鼓起像在吃草的兔子。陆谨没来由地一下笑了,裴灯不明所以,只是见陆谨笑自己也跟着笑,笑完又紧张起来,“我脸上有灰?”“嗯。”陆谨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好了,没了。”裴灯对陆谨的话向来没有半分怀疑,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周鹭扯扯周鹤的衣角,“哥哥,你怎么不走了?”周鹤长叹一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男生女生都要注意不能被美色欺骗。”“啊?”周鹭忧虑地看着她哥,小姑娘满脸都写着担心,“哥哥,你是不是发烧啦?”周鹤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妹妹会关心自己了,就听对方下一句是“脑子都烧糊涂了”。听着妹妹咬糖时发出的“喀嚓”声,周鹤觉得她咬的仿佛是自己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当然心碎的周鹤最后还是遵守承诺给周鹭买了小份的炸鸡薯条,又和她拉钩约定回家不能告诉父母今天吃了垃圾食品,这才提心吊胆地看着对方吃了一小袋炸鸡块,末了想了又想,把周鹭还没来得及喝的一杯冰可乐一口气全给吨吨吨了,小姑娘震惊得忘了哭,以为他哥渴了,赶忙给人拍着背顺气,“哥哥,你渴了你就说呀,我不跟你抢。”陆谨抱臂在旁边看着,侧头对裴灯说:“还是我对你好吧。”裴灯压根没空回答他,正抱着一杯可乐狂吸,生怕下一秒陆谨也抢过去一口气干了。夜幕降临时,几人各自回家,周家兄妹与他们方向相反,提前告别后只剩裴灯和陆谨还在地铁站等车。正赶上晚高峰,这里又是中转站,车站里人来人往,两个人要站得很近才能避免被人群冲散,好不容易上了地铁,裴灯飞快地挤进去抢到了座位,又因为看到一位孕妇而让开。两人站在车厢连接的空档,陆谨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回复手机消息,片刻后他熄屏,转头看向裴灯,“有话对我说?”裴灯愕然,“你怎么知道?”“你刚张嘴又闭上不下十次。”陆谨伸手隔空点点他的嘴巴,其实更想上手去捏的,“鸭子嘴。”“哎呀。”裴灯不好意思地笑,片刻后他瞄到报站信息,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塞到陆谨手里,然后逃一般地顺着人流挤出了站台。陆谨低头看着泛黄信封上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努力克制了一下,但嘴角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最后索性笑了起来。他曾耿耿于怀许多年的心结,曾无数次催眠自己不在乎的往事,在这一刻重新被翻到了面前,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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