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松散地搭在扳机上,顺着手往上看,他对上虞寻似笑非笑的眼睛:“这么巧。”李言在心底卧槽了一声,刚想说“这么晦气”,刚才嘴里说着“不玩,没意思”的云词忽然站起来,把手里的英语词汇手册直接扔他怀里了。“……”云词说,“我打一把。”李言手忙脚乱地把那本词汇手册收起来:“你不是说不玩?一共十五发,别给兄弟丢人。”……有时候是他赢,有时候是虞寻赢。总之每次春秋游,都会打那么一次。云词的手搭在扳机上,思绪顺着第二发子弹回到了现在。他打中第二只气球后,边上那把原本空置着的枪前站了个人,虞寻一如当时那样漫不经心地把手搭上去,闭上一只眼,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问:“喜欢那个奖品么?”想打下来送给他,也算喜欢吧。云词“嗯”了一声。虞寻调整了一下枪的位置,说:“我帮你打。”是要送他的,他帮他打算怎么回事。云词回绝:“用不着,我自己能打。”灯火通明的夜晚。同样的射击游戏。同样的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在等他们的一群人齐齐感慨:“果然又打起来了——”“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他俩什么时候能路过这种摊位,不停下来较劲。”“西高每年春秋游,但凡是组织去公园的,游戏场上永远有这两人的身影,每学期都把游戏场变成战场。谁能想到上了大学没春秋游了,但是有夜市。”“赌一把?押谁?虽然我觉得这把不好说。”“……”摊位上,枪声不断。云词正常发挥,而且今天晚上手感尤其好,都没等到第二轮,第一轮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去后,正中最后一只气球。虞寻慢几秒,子弹没射完。见他这边已经结束了,于是没再接着打。他松开手,往后退了步。“这么准,”老板心说这回亏大了,长得帅就算了,瞄得还这么准,“一等奖,拿走吧,多收的十五退你。”站在边上的虞寻也跟着随口夸他,语调懒懒散散的,听起来没多认真的样子:“真厉害,小词”。然而刚夸完,云词却对他说:“伸手。”“?”虞寻伸出手。下一秒,云词把手里刚赢来的小鱼,给了他。李言看愣了。也许是灯光太暧昧,两个人外形又都过分招摇,站在一块儿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表舅在干嘛?为什么送虞寻?……其他人也有点懵:“送虞寻了?”
“对啊,怎么就送他了?”很快,李言又镇定下来,他告诉大家:“这很正常,太正常了。这能叫送吗。”他斩钉截铁告诉其他人:“——这是他对虞寻赤、裸、裸的羞、辱。”“……”流子在边上咬着后槽牙,心说跟他想的一样,这就是羞辱。流子暗暗留意虞寻的反应,只要他兄弟皱一下眉,他现在立刻就带人冲上去。然而没有。他那位心理素质强悍的兄弟,接过鱼后,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虞寻掌心触到一片冰凉。小摆件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断变化的绚烂的光。他无法控制地去想某个不太可能的猜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这句话,明明当初可以很轻松说出口。但在关键时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再打一把,”等要走的时候,流子却不干了,“刚才那把不算,姓云那小子先打了好几个,他抢跑,不算数。”李言:“什么叫抢跑,本来就是我们先,哪来的抢跑,是你们自己慢了。”彭意远他们试图劝架,然而劝不住。于是李言和流子两个人吵着吵着,各自扫了十五块钱,去决战了。大部队一下分散开了。云词和虞寻两个人脱离大部队接着往前走,很快混在人群里,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前面有个卖饮料的摊位,云词给完东西之后觉得身上一直在不断升温,想冷静一下,停下来问:“有冰的吗。”“有,”老板说,“啥都有,来一杯?”虞寻问:“喝冰的,不怕冷?”云词:“我身体好。”“……”“哦,身体好,”虞寻说,“是谁流感躺在床上爬不起来。”这种说话方式太熟悉了。云词习惯性反击说:“某人高烧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儿去。”回击完,云词却感觉身上的温度又往上窜了一点——这两次生病,都是他和虞寻在寝室生活中距离得很近的时刻。正好老板一杯饮料做完了,隔着玻璃窗户递过来。云词接过,不再继续说话。饮料里加了很多冰块,酸甜口,但还有股说不上来的味儿。云词喝了近半杯,身上的温度非但没往下降,反而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什么饮料会越喝越热。他后知后觉去看杯身上贴着的标签,发现标签上很不明显的写着一行小字:含酒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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