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帮佣进到屋内,源博雅就从屋内走出来。他西装笔挺,觉得有些不习惯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跟在老管家的後头。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甚至能从中解读出不耐与疲惫,大天狗极少看见源博雅穿西装的模样,也很少见他出现这样的表情──他知道源博雅向来不喜欢参加那类型的公开活动。
源博雅一抬头,就看见了大天狗,表情中一览无遗的负面情绪,也在此刻全都消失个无影无踪。他迈开脚步走向大天狗、刻意忽视了站在一旁的源母,对大天狗问道:「你怎麽忽然来这?」
「你有两张考卷夹在我的课本里头,也不知道哪时候夹进去的,怕你需要用到,我就特地送过来给你。刚刚也有人替你拿进去了,不用担心。」
「啊!考卷八成是前天你替我检讨的时候夹进去的吧,抱歉啊,还让你多跑一趟了。」源博雅笑了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正当要开口说话时,却被源母给打断了──
「源博雅,你先到车上去。」不给违逆的命令口气,让源博雅先是愣在原地,後和大天狗对上了眼,默默转身、走向自家的轿车。
斜过身、看见源博雅已经进到车子里头,她便轻轻扬起了笑,对着大天狗问:「你觉得我们博雅怎麽样?」
被如此一问,大天狗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并无回话。
「是不是和你平常所见的样子不同?将来,源博雅可是这个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从小他便开始接受教导,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人。」看着大天狗,源母扬起的笑容更深,又说:「知道的吧,这就是你和博雅身分的差距。我知道你这孩子聪明,晓得我的意思,只是你可能还不清楚,博雅需要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孩子都还未告诉你吗?等到他高中毕业,就会学习如何接管家族企业,步上与你人生不一样的道路。」
他迟早会离开这里。
迟早会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从不敢想像以後,只是选择把握当下……可他从没有把握每一个明天,都能够见到源博雅,即便他隔天就消失於他的生活中,他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这便是他所背负的宿命。他的人生,全由这个家所支配。
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大天狗看着源母,很想说些什麽,可是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没法反驳。於是他双手放松,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淡然地看着源母转过身,踩着高跟鞋走离了他的面前、上了那台轿车。
等到车子开远了、远到自己看不见,他才无力地转过身,慢慢走回家去。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这是从来没有办法能够选择的、由天注定的……关於「身世」,大天狗一直以来都装作不在乎,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处境,还有与源博雅的距离,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他们从来都不合适,不论哪个方面。
「源博雅要我来转告你,昨天他家里有急事,没办法赴你在放学後的邀约。今天他也没有来上学,如果你有什麽要和他说的,我能够替你转达。」翌日,大天狗便去c班找了白狼,向她「解释」了昨日的情形。
白狼的样子有些憔悴,淡淡的黑眼圈浮在眼下,大天狗在心里默默猜测,昨日没等到源博雅,很有可能就是使她如此的原因。
「没关系!替我和源博雅学长说没关系吧!」白狼的忧愁尽写在脸上,随後乾笑了几声,「我想他八成是在躲我吧,我知道他一直都是走前门离校的,昨天难得从其他地方离开,一定是不愿意见到我的关系……」
大天狗并无答覆,只是淡然地看着白狼。
「抱歉,和你多说了那麽多……很谢谢你特地来转告我这件事情,大天狗同学。」白狼轻叹了口气,努力y挤着笑。
「不会,源博雅他……也有惦记着这一件事情,所以才特地要我来转达,就怕今天自己没来上学、没办法向你好好说明,给你多等了。」最後,他还是不打算继续撒谎──同是面对心仪之人,果然还是别耍什麽手段啊。
大天狗的那番话,让白狼重新抬起了头,本来觉得失望且绝望的神情,也在此时亮了起来,好似出现了曙光。缓缓深x1了口气,白狼小心翼翼问着:「真的吗?原来源博雅学长,也是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啊……」
「总之,若有事情就再联系他吧,已经要上课了,我就先走了。」语落,大天狗浅笑和她道别後,便离开了c班的门口。
而今日放学,他才刚离开班上、往大门口移动,就看见了穿着便服的源博雅站在门口。源博雅与他对上眼之後,笑着对他招手,朝他喊:「大天狗!看我还特地来找你,一起放学吧!」
校园里头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源博雅与大天狗,虽知道他们感情要好,但看见今日请假的源博雅还特地来学校找他,还是有些震惊且疑惑──这两人,到底好到什麽程度啊?
大天狗班上的同学也在场,在听见了源博雅说的话後,路过大天狗时便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调侃:「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此时的大天狗只觉得丢脸,皱着眉快步向源博雅移动。没发现对方臭着张脸,源博雅还是笑嘻嘻的,对着他说:「大天狗,刚才来学校的途中,我还特地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饼。」
……所以,到底该怎麽对一个迟钝的人生气的?
站在源博雅的面前,大天狗轻叹了口气,已经无力去吐槽些什麽,「我们走吧,别在学校门口逗留太久,不然只是多被做文章的份。」
随着大天狗起步,源博雅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反问他:「做什麽文章?这麽来找你很怪吗?还是今天发生了什麽事情了?」
「没事没事,当我没说!」
源博雅看着大天狗皱着眉,又副有什麽话想说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昨日的发现。今日他会特地过来学校,都是因为害怕大天狗没人能陪着走回去,觉得孤单寂寞了。虽然都已经十六七岁、自己行动根本不是问题,但他看大天狗平时在学校老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便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大天狗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一整天下来都没人能够谈天、能够嘻笑,一定会感到孤单的不是吗?所以他便来了,还带着大天狗最喜欢的巧克力饼。
「喏,我方才特地买的,老板说这现烤出来的,趁现在还有些温度,快吃吧。」寒冷的冬天,源博雅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大天狗,笑着说,「别说我对你不好啊,经过店家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你,把好吃的都给包了,最好全都给我吃光!」
「买那麽多,你怎麽觉得我吃得完?」捧着有些重量的纸袋,大天狗蹙眉,向他问:「你不吃吗?这都能称作是两人份了吧?」
「这样买太多吗?我还怕你吃不够呢。」
「……我胃口才没有那麽大。」大天狗小声说着,从纸袋中拿出一块饼来吃。今天因为源博雅不在的缘故,他中午便也没有吃饭,就这麽饿到了现在。
源博雅看着他一路上不停吃,也知道他今天肯定又没吃午餐了──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他曾因为发了一个礼拜的高烧、请了病假,在身t康复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听见大天狗的同学和他对话、得知了他这个礼拜,都没有吃午餐的这件事情。
一开始知道,他本来很生气、气得想直接质问大天狗。後来他又想,这样子似乎太老妈子了、自己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所以,只有了「之後得减少请假」的念头出现。大天狗身子并无大问题,不过也许是因为会熬夜读书的缘故,时常会染上小感冒──这一点,源博雅也有注意到。
而在那件事情之後,他便特别注意起大天狗的身t状况还有饮食,虽然他不是那种会乱吃些没有营养的食物的人,但是太ai吃甜食这一点一直都改不掉。源博雅身为他的朋友,也不会纵容着他,看见他吃多了,就会口头提醒,大天狗也不会无视他的话,顶多多塞两口到嘴里之後,就将饼乾给收了。
今天他会特地买他最喜ai吃的巧克力饼,纯粹是因为猜测了大天狗没吃午餐,所以买给他喜欢的、好让他尽快补充补充t力,他知道若买了大天狗不喜欢吃的,他肯定会拖着很久才将食物吃进肚子里头。
「唉!」源博雅在此时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特别无奈,「真是的……有些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非得要人家照顾才行!」
大天狗听见此言,皱起眉头说:「你说你自己吗?别以为买个饼乾,就等於是照顾人啊。」
在大天狗的眼中,他反倒觉得,是自己照顾源博雅居多。
「你这大蠢货,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哼了声,源博雅的语气骄傲地说:「我可是b谁都还要了解你的啊,所以我劝你也别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源博雅这麽说,大天狗还以为他知道了昨日他母亲所对他说的话。对这个猜测,他有所保留,而为了不让自己露出了破绽,他便选择不回答他的话。
他不希望源博雅知道此事,更不希望他替他出声了──他知道他肯定会这麽做,所以,他不能妄自让源博雅打破了他们家的规矩……若真如此,那麽他也失去此刻能够待在他身边的机会。
「喔?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也无可奈何,自从交接了学生会之後,好似很多东西都乱了,不回去帮忙一些,他们可是稳不住的。」晴明轻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青行灯不是挺厉害的吗?怎麽管理成这样子?」源博雅皱起眉头。他的认知一直以来都是「成绩越高、那做事情也相对会好」,而会有这样的观念,全都是因为大天狗的关系──谁叫大天狗就是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好得吓吓叫、几乎毫无缺点,好到让他不这麽觉得都难了!
「她的确是挺厉害的,不过其他的g部就……可能没办法跟上她的拍子吧?而且青行灯和校里被老师视为头痛人物的妖刀姬是朋友,为了让妖刀姬每天都乖乖来学校上课,她也得帮忙妖刀姬的班导师许多事情,即使有再多的时间她都没办法兼顾课业之後,又多忙这麽多的问题。」
「啊……居然是这样啊,我和她们不熟,都不晓得这些事情。」搔了搔头,源博雅忽然道歉:「抱歉啊晴明,我什麽忙都没法帮上。」
「我就随口提起这件事情罢了,你还是顾好你的成绩要紧。大天狗不是替你补救了吗?我怎麽都没见你的成绩飞快进步到第一张成绩榜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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