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送亲归去，少年重回石渠阁，凭窗遥望椒房殿。

    &esp;&esp;殿中女郎坐在榻畔，一边哄睡孩子，一边绣一个荷包。

    &esp;&esp;稚子睡颜沉静乖顺，妇人眉眼温柔娇嗔。

    &esp;&esp;夜深几许，雪落未停，苏彦跽坐案前，并无没有睡意，还在给长生抄录书卷。孩子的视线也不太好，寻常卷册字迹他阅得久了，总是眼疼，道是看来吃力。如此放大些，会好许多。

    &esp;&esp;这个月来，苏彦已经将“三百千”三卷书基本抄录完毕，就剩如今这最后一册。他书文诵章原是极快的，这日心绪被白日的事缠着，难免笔头出错，稍慢了些。

    &esp;&esp;这会子时将至，总算誊写完毕。搁笔晾书间，又浮现片刻前脑海中母子模样。

    &esp;&esp;长生定已睡下。

    &esp;&esp;皎皎呢？还在陪着孩子，还是依旧在生他的气？

    &esp;&esp;苏彦擦拭竹简上一点灰尘墨渍，喃喃道，“你阿母甚有本事，扰得臣连连出错，不然这书卷面上当毫无瑕疵，整洁完美。”

    &esp;&esp;“臣……”苏彦唇齿间呢喃着这个字，披衣起身，绕过屏风转来书案内阁，寻出一个紫檀木盒。

    &esp;&esp;掀盖开盒，里面是一方刻名的玉牌，和一个七彩珐琅镯。

    &esp;&esp;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但偶尔也不是特别愿意“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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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esp;翌日，苏彦一如既往前去椒房殿陪长生。

    &esp;&esp;接近年关，虽然朱笔封起、百官释假，但江见月作为帝王原有许多事要处理。廿三小年，她需要同宗正一道进行皇家内部的祭祀。廿九廿十，需在未央宫前殿广场同太常一道主持傩戏，然后祭祀天地，皆是年终大事，不容有差。

    &esp;&esp;且这些事，皆需帝王亲临，不可旁人代办。

    &esp;&esp;苏彦晌午便入了殿中，彼时江见月去了宣室殿，长生留在寝殿用药，见到他顿时眉眼欢笑。缘故是正好佐药的山楂蜜饯就剩一点了，下午那顿便没了。

    &esp;&esp;“自然是有的，臣让人回去取。”苏彦话这般说，却还是蹙眉道，“数日前才奉给殿下许多的，怎用得这般快？凡是皆有量，不可多食。”

    &esp;&esp;不问还好，一问长生瘦削的小脸愈发委屈，“孤都减半用了，好些都让阿母吃了。她明明不吃药，还吃那山楂，吃了好多……”话到最后，都带了哭腔，“特别多！”

    &esp;&esp;苏彦低眉笑了笑，正欲哄两句，便觉周遭视线暗下，一袭Yin影铺陈，太过熟悉的香气缓缓弥散。

    &esp;&esp;“轻点，阿母来了。”他给长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身行礼。

    &esp;&esp;长生愣了一下，绕过苏彦，亦跪下迎候。

    &esp;&esp;“起来吧！”江见月扫过苏彦，俯身抱起孩子，“吃药了吗？阿母特意回来看你的。”

    &esp;&esp;长生点点头，“都喝完了。今天苏大人来得早，阿母可以不用回来。”

    &esp;&esp;江见月盯着他。

    &esp;&esp;“外头冷，阿母会得风寒，腰就又疼了。”长生抓着母亲的手，给她哈气。

    &esp;&esp;江见月揉过他脑袋，余光瞥见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人，哼了声。

    &esp;&esp;“一会还要演练明日的祭祀，朕需过去。长生就有劳苏大人了。”江见月起身往外头的辇轿走去。

    &esp;&esp;“陛下放心。”

    &esp;&esp;小年的祭祀在建章宫中，晌午去，晚间方归。

    &esp;&esp;这日苏彦一直伴着长生，晌午陪他读书，午时共膳，之后哄他歇晌。

    &esp;&esp;临上榻时，孩子道，“孤睡东暖阁。”

    &esp;&esp;苏彦有些诧异，“殿下不是一直与陛下同榻的吗？”

    &esp;&esp;一旁的阿灿捧着披风上来，“陛下说转年殿下就四岁了，且要封储君，届时便要分宫而居，故而且先试着分房睡，也免得到时候小主子一下子适应不了。这午歇起已经睡在东暖阁一季了，上个月开始夜中也是让殿下独自睡的。只是辛苦陛下，一夜数次起身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