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门的时候，门口当值的听差特地过来问候他们。见到静漪在车上，特别又给十小姐请安、问十小姐这是去哪里？

    司机代答了。

    等车子开出大门，之忱倒笑了笑，看看静漪，道：“日后要往外跑，就更难了。”

    静漪咳嗽起来。

    咳得两颊通红。手帕按住嘴巴，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三哥，我这个人，微不足道。我知道，不管是程家，还是陶家，看我，都不是一个‘人’……三哥看得该比我清楚。”她说着，将毛衣穿上。

    之忱沉默良久，才说：“我清楚。”

    “谢谢你，三哥。”静漪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并不能从三哥那里得到更多的话了。她也不能指望任何人能挑战父亲的权威而且还能完胜。但是三哥毕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原想着或许有转机……这是本不该有的期望吧。

    她说：“三哥，你要娶个喜欢的女子。像从前的三嫂，多么好。”

    她望着车窗外，不去看三哥——下雨天，石板路上shishi滑滑的。车子开得不快。擎着油纸伞的行人、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冒着雨在路上行走的衣衫褴褛的人，路边店铺里叫卖的伙计，偶尔经过一辆的汽车。

    街上还是一样的景象，可是她不知为何看了这些，只觉得什么都是淡淡的。

    司机把车停在今雨轩门前。还没下车，之忱就看到今雨轩门前戒备森严。他禁不住皱了下眉。

    静漪起初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当她看到今雨轩门口东西两侧各有荷枪的卫兵，才“咦”了一声，低声道：“段二哥现在出门都这样的吗？”

    她的眉也皱了皱，心想段贵祥当日也不过如此，怎的段奉孝摆这样的排场？

    “这倒没有。”之忱说。前几次相聚，段奉孝也只是身边警卫多一些。

    他让静漪一起下车。

    门口的卫兵见到之忱兄妹，“咔嚓”“咔嚓”两声，站直了，没有敬军礼。

    缘深缘浅的渊 （十三）

    程之忱虽没有穿军装，也挺直了身子。

    茶楼掌柜忙过来，称呼一声“三少爷”“十小姐”。

    “今儿客人不多？”之忱问道。

    这空荡荡的茶楼大厅里，除了他们兄妹，就是掌柜和伙计。掌柜的还好，伙计们都有些严阵以待的意思。

    “段参谋长有吩咐，小店特地闭门谢客半日，专门接待贵客。”掌柜的忙回答。

    静漪看了眼三哥。她觉得蹊跷，但没贸然出声。

    程之忱也只是点点头。

    “三少爷，您请上楼。”掌柜亲自带路。

    “段参谋长呢？”之忱问。

    掌柜的笑一下，说：“您请……段参谋长的副官刘少尉在。”显然是不便多说。

    程之忱也不为难他，不再问。只是嘱咐静漪慢些走。

    “三少爷。”段奉孝的副官刘长卿下楼来，见到程之忱，立刻笑着打招呼。

    程之忱点点头。

    待上了楼，刘长卿走到一间雅室门口，转身替他开了门，道：“等您多时了。”

    “辛苦你们了。”程之忱淡淡地说。

    “应该的。”刘长卿立正站好，微一颔首。

    之忱一点头，回头看静漪。

    这个时候，刘长卿也看向站在程之忱身后的静漪。

    静漪立即觉察，便跟之忱说：“三哥，我还是别处坐坐，等着你吧。”

    之忱点头，看了刘长卿一眼。

    刘长卿忙道：“我来安排。”

    之忱看了静漪，温和地说：“稍等我一会儿。”

    静漪点头。

    待程之忱迈步进了雅室，刘长卿关上房门，回身对静漪道：“十小姐请这边来。陈掌柜，给十小姐上好茶。”

    “不必特别预备什么，照我平时用的上就行。刘副官您请便。”静漪自管寻了间雅室，走进去。

    刘长卿见她如此，悄悄退下来，对陈掌柜说：“好好伺候。”

    “刘副官，那茶……”陈掌柜低声。

    “哪儿是正经来喝茶的呢，别啰嗦，让人仔细些吧。出一点儿毛病，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刘长卿挥了下手，回头看了看程之忱进去的那间雅间，房门紧闭……

    这雅间内外三间，正中的这一处，珠链垂垂，圆桌上茶具齐全。

    之忱款步走到桌边，坐下来，拿起茶壶，往茶杯中浅浅地倒了一点，轻嗅，倒掉茶汤，搁住，又注了两杯。

    听得到珠帘响，他纹丝不动。

    “程之忱！”是咬牙切齿的娇嗔，也有恼恨不已的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