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架势,世叔对老杜他们必然是不留情的,但不知他究竟怎么打算处置我呢?
冯砚棠不由得动了搬出章宅的念头,但这个想法没人可以商量,无奈,他只能跟大管家打听,世叔是不是肯放他出去,大管家不待他说完,便道:“哎呀,好好的,这是从何说起?难道大爷不在家的时候,有哪个小子得罪了冯少爷不成?”
冯砚棠见他还跟自己装糊涂,便懒得跟他废话了,因说道:“这是没有的事——实不瞒您说,这原是我自己犯了错,如今没脸再住下去了,您是明白人,何必阻拦我?”
大管家跟他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自然不必关心他的去留,不过他安慰冯砚棠说:“小孩子做错了事,长辈在气头上,说一两句、打一两下也是自然,但岂有为这个闹分家的?大爷待冯少爷像亲生儿子一样,如今就算冯少爷犯了天大的错,跟他求个情,岂有过不去的。”
“话虽如此,”冯砚棠依旧不怎么乐观:“可我实
在无颜去见世叔的面啊。”
大管家道:“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你越不去见,这事就越僵,你今不理他,明不理他,总有个时候得面对他,难道你要不声不响的搬出章宅?我的少爷,那可就说不过去啦。”
冯砚棠想了想,知道这个事他是做不了主的,便说道:“您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去向世叔亲自辞行。”
大管家咳了一声,笑道:“还是要走啊?依我说,那你竟不必去碰这个钉子。大爷一向将你放在心头上,就是如今这个样,他也惦记着你上学的情况,你想,怎么舍得放你走呢?我劝你啊,还是正经想想,怎么跟他陪个罪的好。”他说着,莫测高深的看着冯砚棠,又点了点头。
冯砚棠给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又想着在他这里都碰了软钉子了,接下来的事情只怕更难办,只好老老实实的将他的话虑量了一遍,希图想一个对策出来。因此这几天里,他白天黑夜的琢磨,却苦于编不出一段圆滑的托辞,幸而这段时间章司令也不怎么着家了,有时候回来了,也只在姨太太的房里歇息。冯砚棠不敢前去打扰,只得一味的往后拖。所以前后算起来,自那天被禁足,他已经有小一个月,没见着章司令了。
这天晚上他早早洗漱过了,坐在床头看一本,他往常就不大喜欢读这些东西,此时看来看去,注意力愈发不能集中在书上:一时间想到章司令是在哪里流连,一时间又想他就回来我也无颜见他,又念叨他做什么?一时间又觉得那本书无聊——反正司令不在,我不如去他书房里淘换一本,横竖撞不见他,量也无事。便看了看表,起身向章司令的书房而去。
这书房他最近也不怎么进来,那屋内的陈设——什么齐着顶的书架,一大一小两张写字台,贴墙的软榻,窗前的摇椅,原是熟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的,现在乍一看起来,恍惚却觉得陌生了。那案上的花瓶,自己还曾经向里边供过一支梅花呢,现在也只是孤零零的立在那儿。旁边的笔墨纸砚,当初同章司令学史的时候,戏笔写过多少歪文章,如今这文房四宝亦饱受冷落,几乎要蒙尘了。他望着这一切,忽觉有些恋恋的。
“这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误会,自己原不该痴心妄想,偏偏一误再误,终于弄到这步田地。如今再无挽回之法,只能将错就错,除非——脱离章宅!只是这脱离二字,说着轻巧,实施起来,却着实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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