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的房间，如今成了一间平淡无奇、毫无个性的客房。

    我猛抽一口气，在床上重重坐下。整个人开始慌了起来——为什么？我他妈的为什么会慌？而且还不止是慌，还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这些都是亚彻给我的。他为我打造出这个地方，为那个他一手塑造并疼爱的我打造的。现在却没了。都没了。他要把我赶出去吗？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气来。

    穿衣服。他让我上楼穿衣服。

    我站在抽屉柜前，几乎不敢打开那些抽屉。我的恐龙睡衣，我的卡通人物T恤，还有爸爸最爱看我穿的后面可以开合的四角内裤……我突然间不想失去它们。今晚我不能失去它们，事已至此，我不能连它们也失去。

    我打开第一层抽屉。

    牛仔裤、T恤还有四角内裤。成年人的衣服，丹尼的衣服。我双手颤抖着用指尖抚摸起牛仔裤的丹宁布料。料子好粗糙。我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一把钥匙。是关我的鸟笼的钥匙。

    老天啊。

    不。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才对。给丹尼尔的东西，那个诞生在这房间里的孩子。那个在这里苏醒的孩子。那个爱着这里的孩子。我打开下一层抽屉，找到了我的泰迪熊。我那有着柔软毛发和闪亮玻璃眼珠的泰迪熊。我把他拿起来。他的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亚彻的圣克里斯托弗挂牌。

    一个被男人背负着的孩童②。

    ②传说圣克里斯托弗背了一个小孩过河，过了以后才发现小孩是基督，圣克里斯托弗挂牌上通常会展示他背着小孩的图样。

    旅程。

    站在那里，我突然意识到，人不能一辈子都被人背着走。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之前亚彻在书房里对我说的话，还有他一直以来对我说的那些。在他的指导下，我已经达成了他想要的那个男孩的样子，但是要成为一个男人，还要靠我自己。

    我打开鸟笼，解锁的动作有点笨手笨脚的。我把衣服穿上，拿起圣克里斯托弗挂牌把它塞进裤兜里。然后我下楼回到客厅。

    * * *

    当我回到客厅时，克莱德还坐在真皮沙发上，那样子活像个参加王宫盛宴的乞丐。亚彻跟艾力克叔叔站在边桌旁。哈里斯先生在跟詹姆斯说话。

    谁也没说什么。谁也没来阻止我。

    亚彻微微一笑。

    “丹尼，”看到我走过去克莱德说道，然后他那对充血的眼珠子吓得一下子睁大了。“丹尼！”

    那不是我的名字。

    “你赌了，”我告诉他。“你赌上了一切，你输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我爸爸想要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把挂牌放在我能找到的地方。放在那个地方，我就能联想到他书桌第一层的抽屉。这才是我爸爸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

    克莱德就是一种病。一个牢牢攀在别人身上让人甩不掉的寄生虫。那份重量压倒了丹尼，令他窒息。克莱德是丹尼一辈子都他妈摆脱不了的噩梦。

    我不是丹尼。

    我是丹尼尔。

    开枪发出的声音跟我心里想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大声。脑内的嘈杂和喧嚣使我几乎听不见枪声。

    那之后，克莱德瘫倒在沙发上，血流到他的大腿上汇作一滩；把枪从我手上取下来后，詹姆斯镇定自若地对电话另一头的警察讲话；哈里斯先生的脸白得跟鬼似的，艾力克叔叔目瞪口呆……这时候，亚彻朝屋里看了一圈，说，“还有谁觉得，我不懂怎么处置自己的债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