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有人结为新至交,有人彻底翻脸离散。
同样长的时间,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讲这些,夏麒脑子里不断地浮现自己偷偷保存的新闻照。照片上成熟稳重意气风发的费天澜,和眼前略显风尘仆仆但兴致勃勃的男人,逐渐重叠。
他又想起自己在平港的小半年,每天夜里等着费天澜回来的日子。
那时候,这人不是醉的,就是疲惫的。
总是赖在他房里,明明抱他在怀,身体却仍是蜷起的姿态。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人在床上好黏人好任性还耍流氓,让人没办法却心软。现在想起来,忽然像魂穿到了当时的他身上,清清楚楚触摸到他当时的脆弱和依赖。
“费天澜。”夏麒不由得叫住他,停下脚步。
他们正好站在上次夏麒和陆照所站的桥上,远方是同样的夕阳西下夜幕将至。
费天澜回过身,看到夏麒的脸被夕阳映得有点暧昧的红,眼神蒙上柔光。
“那时候。”夏麒微微聚紧眼神,凝视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一点,恋母情结?”
费天澜正在讲的话题,是他最近在忙的一个项目,讲到“已经好多天不回家,幸好我不养小动物”。这相对于夏麒的问题来说,毫无关联。
但他听懂了夏麒的话。
心里“咚”的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来由。
他觉得夏麒的说法真吊诡,然而那“咚”的一下敲下来,却正好卡在心口某个槽里。那个槽以往并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直到被敲开,才发现它空洞洞孤零零的,不知这样在那儿多久了。
委屈和温暖两种互相矛盾的感觉同时在费天澜心里冒出来,鼻子猝不及防地发酸。
“这怎么说呢……”他扬手挥了一下,然后落在鼻头上,垂眸揉了揉,“我不知道啊。不过,夏麒,那时候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走的时候说过,我把你当幻想。也许你是对的,你是我对所有需要的幻想。”
“所有。”他加重语气。
垂落的目光抬起来,投向远方的夕阳,又喃喃地为自己解析:“我那时候,需要我爸,需要我妈,需要完全可以信任和放心的朋友,需要一心一意爱我也被我爱的某个人。但这些我全没有,我只有你。所以,可能……你就是一切。”
“你就是一切”,说得格外轻。如果不是夜幕让视线变暗,视线变暗又令听力敏感,夏麒怀疑自己都听不到这句话。
它压住了夏麒的呼吸,缺少空气的心脏难受极了。
人们总是试图对一段感情做定义或分析,想要理顺它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弄清楚其中包含了什么成分。可是感情并非化学实验,它总是呈现出千万种无法预料的反应,而永远无法提出一道反应方程式来做可复制归纳。
所以,他这么长时间里反复回忆和梳理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真实的费天澜,和为此人牵动心神的自己,是全部答案。
他豁然开朗,眉目舒展开,对费天澜笑了:“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要追我回去吗?”
闻言,费天澜瞪起眼睛,鼻间气息猛地滞了滞,盯住夏麒的眼睛,微不可闻地点点头,小心试探:“……可以吧?”
夏麒把手搭在桥的栏杆上,正对着他:“可是你懂该怎么和我谈恋爱吗?”
费天澜:“……这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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