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简灼。
简灼缩在宽大飞行夹克里皱了皱鼻子,盯着白瓷杯里漾着的苦荞茶:“我最近发了歌,成绩不错。得到了圈内人的一些肯定。也开始和朋友们去跑演出了。喜欢简灼的人越来越多。上周六我第一次独自站在台上,来了三十三个人,我数得清清楚楚。我的朋友还开玩笑,说他第一次演出不知天高地厚地租了百人场却只来了十四个人,说我比他起点更高,也一定能走得更远。”
混乱地串起这些琐碎,这是简灼第一次慢慢地对简沫说及有关自己。
他把盒子放在了简沫面前,抬眼望着她:“但以后会有三百人来看我的演出,三千人、三万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们赌一场。”简灼笑起来,对上简沫闪烁的眼神。
升腾的烟气将简灼的身影氤得飘渺,那双眼却明亮得过分,穿过热雾矍矍地打在简沫身上。简灼似乎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简沫模糊地想。
在周恕琛回趟家并参加交流项目的近三周,网络承起了重任,成功筑起了成都和深圳短暂的桥。
其实周恕琛从没想过简灼其实意外地话多且爱撒娇。
起初只是有一茬没一茬地聊聊根本不知道多久才会实行的拔智齿手术,后来开始说起美食、说起音乐、说起游戏、说起电影。“三岁一代沟”这定律谁都明白,要这么算他和简灼应该也有两个沟要跳了,周恕琛原本就并没有对“聊得来”这件事情抱有太多期望。
意外地在和简灼相处的过程中,这个本就模糊不清的界限又被消磨干净了。他觉得简灼比想象中更明白事理,而简灼却说周恕琛比自己想得更幼稚。
而简灼似乎总算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有人愿意尊重地倾听他,并站在一个更加深远的角度给出意见。
从没哪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给他营造一种错觉:这个人也许能接受不加伪装的、全部的自己。
因此简灼尤为神经质地注意自己的限度,十分珍惜这些机会,所以其实并不常讲严肃的事。他清楚地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把握分寸,厌倦是积攒的慢过程,当然不能一味地倾倒自己的苦闷。
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又或者是分享一些搞笑土味视频成了他们没营养聊天的主旋律,并且简灼以此为乐。
他想,如今周恕琛和他的关系大概就是“可以随意地发送买鞋时的‘分享好友帮我砍价’的链接”的水平了。
还常常打赌,大事小事都有。
周恕琛不仅一次劝说简灼戒赌,因为除了一次半夜竞猜墨西哥的天气赌中以外,在绝大部分时间里简灼就从没赢过。为遵循赌约,从不沾阳春水的简灼甚至都学会了怎么做蛋烘糕,虽然在此之前已经牺牲了几个连的鸡蛋。
想起来,用手背拭了拭脸上的面粉,摸出手机来给新出锅的蛋烘糕拍了艺术照,加了个奇丑无比的滤镜就给周恕琛发了过去,背景是他那简陋合租房厨房的白色瓷砖,还直说周恕琛又给他开发了一个生存技能,大不了混不下去之后就霸占他们医院门口的保安亭来摊蛋烘糕,成为对门“眼镜串串香”的兄弟店铺:“拖把蛋烘糕”。
再后来除夕夜的凌晨,在室友和他女朋友的争吵不休中简灼实在无法入睡,于是没头没尾地,他给周恕琛发了一句话,胡乱地说着他们是不是命里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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