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票塞给了简沫,简沫对着票据上面的地点反复确认了三遍,才意识到他弟弟如今的境况似乎比她想的要好的多了。
简灼不自在地站起来要赶简沫回去,因为着急和职业病,简灼说得很快,结果被半推半就起身的简沫说了一句“你的嘴是借的高利贷急着还吗”。
原本周恕琛是要开车送简沫会她自己的家的,可简沫却说不用了,问了才知道简沫每个周末都要回家陪一下白悦,毕竟她妈一个人住一个房实在是有些冷清了。
简灼一颗心就像是被谁握了一下似的,瞬间酸胀得厉害。
撑伞把简沫送到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区时,站在门口,简沫迟疑了半晌才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去。
简灼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却瞧见从小区侧门走进来的那个熟悉身影——那是他的妈妈白悦,一个人提着商场的购物袋回家,似乎没有带伞,衣肩上有深色的渍点。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简灼倏地红了眼眶,伫在原地遥遥望了许久,似乎在做什么复杂的挣扎,最终却只是把自己的那把伞交给了已经有一把伞的简沫,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回到了周恕琛的车厢。
而周恕琛瞧见简灼手里还捻着那一张给不出去的演出票,指节被凛风冻得发红,票面微微被雨润shi了,字体晕开来,像矛盾的乌云。
周恕琛在念书的时候曾经听过朴树的1999年发行的那一张叫做的专辑,他唱“我要走了,我去2000年”“就让该简单的简单”,那时的九十年代青年对千禧年后充满了无限期待,就好像这是一道高逾的坎,只要迈过这里以后他们所将要迎来的就是新新世界,是充满着希望、自由、美好的时代。
就像在1968年上映把那个穿着透明衣漂浮做着自由革命的未来设定在2019,可事实上指针真的拨到了2019,却发现没有新新世界,没有自由年代,人们甚至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为生计奔波,更加碌碌奔命。
应接不暇却又同时无所事事,在决堤的信息chao流里彻底迷失方向,最后留给这个时代的住民的却还是无尽的虚无,这就是他这样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琐碎、无趣、又懦弱。
但他看见了十七岁的简灼,站在一个小小的舞台上,底下的人无心看表演,嘈杂一片,简灼却丝毫不顾一切的负面回应,只是站在台上双手捧着麦克风用力地唱,他唱“I’m a piece of fuckin’ white trash,I say it proundly!”
周恕琛始终记得那样一个蓝色的身影,像他脚底的那一双蓝色小闪电一样,破空地就赤愣愣地劈下来,就像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这个随大chao攒动的无趣时代也是有这样的闪烁梦想金色心的。
所以他常常会想,是不是因为简灼出生在一九九九,所以永远地把自己的心留在了界限那头,从未抵达过这虚无的千禧年代。
念研究生时为了写心理选修课的论文,他读了很多书,到现在都能记得起黑塞里的那一句话,让他备受触动,说是“每一个人的终身工作就是去发现自己的命运”。
而事实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足够的运气去发现自己的命运,毕竟这路上坑洼太多,转口太繁杂,总有让人迷路的分叉口。
可简灼大概就是那十三亿分之几,只是从那一天无聊搜来了来看以后就彻底迈上了金色的桥,未来是闪烁的。哪怕前路多有险阻,但周恕琛并不会为此担心。
就像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站在这偌大的演出会场里,即将要等来的是简灼在台上实现梦想。
一遍遍的彩排让流程绝对不会出错,演出比曾经的任何一场来得要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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