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气呵成,末了整个人往后退开半步,直退得再无可退才贴墙合眼,漆黑双目里仿能看见当年襁褓中的两个婴孩儿,若还能够……
若还能够反悔,他李清珏绝不教此二子认他作父,“爹爹”两字,当唤给温情人家慈眉善目者听,那才是世间天lun,凡子厚福。
可如今种种已成定局,容夕听罢此言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摆首反驳道:“爹爹忘了,我与怜华姓李。”
李清珏倏然睁眼,但见容夕带着半面微愠怒色延廊离去,是这十余载间仅此一回与他置气。
他忽觉好笑,胸口疼得好似将裂,想容夕懊恼确在情理之中,是他太过荒唐。
楼外青天浓云蔽日,京里方还布着煦暖晨阳,转眼就飘起了碎雨。片刻后雨势渐长,李清珏被坠地雨声拉回神思,记起容夕离开时未携油伞,匆匆取来两柄追出楼去。
然而容夕已远,整一巷里不闻人声,李清珏执伞寻向外街,淅沥水滴如豆砸落头顶纸面,身侧路人或撑伞悠悠,或抬袖遮首踏水小跑,瞧来皆陌生。
李清珏行过几条长街,雨至倾盆,伞已难蔽,道中更为空旷少人,眼瞧着是寻不着了,不得不无奈放弃,安慰想着容夕兴许已寻得避雨处,于是沿途而返,任足下成溪水流shi透淡青鞋履。
如此行了半途,心下始终难安,他又驻步停下撑伞立了好一阵子,换道往赵府去了。
李清珏几经犹豫,原不想赶在这样的气候里嘱人传话进宫,令平怀瑱冒雨前来见上一面,但思及昨夜之事,伤怀之余不能忘记事态严峻,确该早些告与他知。
濡shi鞋袜黏得双脚愈渐发凉,李清珏耐着不适敛眉疾行,一身薄衣连片润透,待到赵府才知平怀瑱赶巧竟已在此。
年幼门童不识他身份,只知这位大人每每前来,所为之事多与太子有关,一面揣度着拿他当个智囊门生,一面想着赵大人的教训闭紧了嘴,半字不道半字不问,闷着声替他启门。
此行仓促未能好生准备,李清珏便不收伞,顺手压低勾勒出淡墨山水的素雅伞檐遮住大半面貌,对那小门童低声问道:“赵大人可在府中?”
“在的,”门童听了问话开口回他,“太子爷也来了,同大人在花厅里坐着。”
李清珏意外一霎,点了点头向花厅赶去。
夏雨自廊角滚落,滴滴缀连成线,折着过云而出的少许余阳,行走间遥遥望去,偶有几下能被琉璃般的斑驳光华给晃了眼。
李清珏望了片刻收回目光,耳中传来熟悉人声,大抵是听着了廊里足音,当下止住交谈未再低语下去。直到数步之后他行至门厅跟前,偏头望向室外的那人才微有一愣,松了眉心温和唤道:“清珏?”
李清珏收伞入室,踩出身后几双shi漉漉的鞋印。
平怀瑱方才展开的眉头霎时又拧作一团,顺着那印子望到他脚上,见那双鞋被水浸得颜色都变深几重,若不是赵珂阳在旁,怕已忍不住蹲**去替他打理。
“赵大人,”李清珏先作问候,道话间随赵珂阳示意动作随性把伞给搁置脚边,罢了再将目光挪回平怀瑱面上回他疑音,“我本有事相寻,赶巧太子也在此处。”
“怎么shi成这样,”平怀瑱不问何事,着实无法视而不见,禁不住话里一番责怪,“如此大雨,撑伞有何用,既要出行便该嘱人驾车。”说着才见他所执青伞并非一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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