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血从他眼眶子和手缝里流出来,淌了一地,医院最好的眼科大夫都没能保住他的眼睛。最后的最后,陆弛章瞎了一只眼睛,孙其竟然还带着他在媒体面前向那边全家鞠躬道歉。都这样了,还有人说医院是在包庇他。这世上,有哪个包庇者会把手无寸铁的受害者推到杀人犯面前任其羞辱?!”
“陆弛章被医院抛弃的时候没有丧气,被舆论构陷的时候没有放弃,可瞎了只眼睛,再也握不上手术刀了,我知道,他真的心灰意冷了。”
严奚如仰起头,承着苍白灯光,无力道:“可更该后悔的是我。我把病人留给他一个人是错,之后让他留在桐山是错,让他仍抱希望是错,眼看那把刀扎进他的眼睛也是错。最后,还眼睁睁看着他被医院开除,毫无办法。这件事一开始我想,我不求医院袒护,只求一个公平。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最难,就是公平。”
俞访云终于明白,这份亏欠在严奚如心里为何如此沉重,不仅是一只眼睛,还是一个人的光明坦途。他把陆弛章失去的所有种可能都当作罪责压在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灯光将地板分成了不同区域,几眀几暗,没有一处彻底光亮。俞访云问道:“既然如此心灰意冷,为什么没有离开?”
“……”严奚如沉默片刻,望向他,“一路上同行的人只剩下了你,要想弥补他们的遗憾,只有继续往前走。”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鸿沟多少人能跨越,可若身在峡底,仍要去努力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
严奚如也许生来就站在了别人艳羡的起点,但路也陡峭,别人走在上坡,他攀得却是悬崖峭壁。“即使这地方不近人情凉了人心,我仍旧对我手上这一把手术刀抱有信念,相信能靠它帮助更多的人。你说过,再难的路也想走得更远,我也一样。”
头顶噼啪作响,是飞蛾撞灯。
严奚如用手掌盖住他的额头:“山寒水冷,总得自己热血。”
灯光一晃,俞访云的目光瞬息万变:“或许可以,找个人同行。”
☆、劝师叔笑口开
空气里飘散细小尘埃,俞访云的鼻尖落了一根碎发,严奚如替他捻掉,又马上移开视线。
他刚才在病房外做了个梦,梦里勾着两条纤细腿腕,小腿一晃一晃地撞着自己。而他捏着他的腰,掐到红了都不肯放手。
俞访云坦然迎上目光,他都躲开,不敢对视,佯装无事。这动作多眼熟,做的人却互换了位置。
严奚如手指藏进口袋,指尖绕着一根头发丝。若有所思,心怀鬼胎。
俞访云其实催吐完隔日就没什么事了,但方光明听后大惊失色,把人按在家里休息了一周。于是师叔这一礼拜过得,恍恍惚惚情思不畅,整日闭上眼都是梦里那个场景,想得越多,细节更是历历在目。
不知道谁在念:“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听者有歪心,严奚如吼他:“你瞎说什么?!”
“我怎么了……”江简正照料那一盆铃兰,随口念一句诗还被骂。他都觉得奇怪:“老大,怎么俞医生不在,你就神情如此荡漾。”
严奚如手中的备皮刀朝他丢了过去。
俞访云终于回来,这人却仍是魂飞天外,推开椅子就要去换药。“我去吧师叔。”站起来却被江简拦住。
“让他去吧,他这两天疯了一样,换了二十多张床的药。”江简点点自己的脑袋,“你不在的时候,他这里,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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