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工作差点丢了，是孙洙帮了他的忙。之前孙洙提到的那一系列人物专题片最后还是交给陈村他们公司来做，每个片子虽然价格不高，但是量大，算起来最后的总价也上了百万。陈村的上司想把山海集团这条业务线接到自己手中，不过对方态度强硬，明确表示只认人不认公司。上司审时度势，知道他们这种小公司面对大客户没什么发言权，不得已主动联系陈村，希望他继续回来工作。最后，陈村升职加薪。孙洙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歉意。

    孙洙把这一切告诉孙泠，孙泠神情始终淡淡的。

    “谢谢哥。”

    “你最近对我说的‘谢谢’，比过去二十几年都多。”

    孙泠笑笑说：“过去我不识好歹。”

    孙洙欲言又止。

    “有什么你就说吧。”

    “你不去见见他吗？”

    孙泠明白哥哥的意思，哥哥希望他给陈村道歉，一方面是因为他良心不安，另一方面，也是为他这个弟弟着想，不希望他以后面临被指控的风险。

    “他大概不想见我。”

    孙泠给陈村打过电话，那边没接，他便明白陈村的态度了。在家里休息的这段时间，他找到陈村的地址，偷偷跟踪过他几次。这种事，他驾熟就轻，陈村一点也没有发现。他跟在陈村后面进小区，陈村上楼，他则缓步走进小区的中心花园，那里有棵大树，枝叶茂盛，树下有个秋千，架子上了墨绿的漆，绳子模仿树藤的材质，整个秋千几乎和树融合在一起，人躲在里面，很难被人发觉。他知道陈村住在小区1栋1单元402室，陈村进单元楼不久，就会在阳台上出现。

    那是个很漂亮的阳台，能看出是被人Jing心打理过的。阳台像一个小型的花园，栏杆换成了黑色雕花的样式，长长的花叶从栏杆的空隙悬吊下来，阳台靠墙的一侧，是两个架子，上面搭配各种不同绿植和石头花盆。阳台的地面花了一番心思，铺上原木色的防腐木和鹅卵石，阳台上还安置着一个白色的小圆桌和两把藤椅。有晚风的时候，陈村和孟寒露在阳台上乘凉，连悬挂的灯都那么别致，做成鸟笼的形状，糊了一层纸，柔和的橙色光线笼罩着宁谧的空间，引发人一种关于家庭生活的美好想象。

    孟寒露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陈村现在过得很好。

    他在花园里站了很久，直到阳台上那盏灯熄灭，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

    孙泠有片刻失神，直到孙洙唤他：“你不考虑来公司帮我吗？”

    “不了，我想自己找工作，试试普通人那样的生活。”

    “也好，工作可以让人把生活变得规律起来。”孙洙很欣慰。

    孙泠很快找到工作，在一家普通传媒公司做文案编辑。那个岗位薪资很低，岗位要求不高，面试的时候，HR看到孙泠的简历觉得意外，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岗位。待看到他的工作履历，又生出不满来，求职者毕业了几年，工作经历一片空白，就连实习经历也没有，心里便将他看轻了几分，把薪资压低了几百块钱，没想到孙泠很快就答应了。她因为替公司省了钱而高兴，一边又觉得孙泠这个人实在没有追求。

    HR甚至没有看他的作品，S大好歹是个本科，孙泠学的中文，专业对口，工作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简单面一下就可以了。

    孙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写写稿子，每天更新公众号，他一个人要负责两个公众号，早上九点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晚上五点下班。和他同岗位的，基本都是刚毕业或者正在实习的小姑娘。她们稿子写得飞快，上午就可以把一天的工作量完成，到了下午，就开始摸鱼唠嗑，谈谈追的剧或者某个男明星。看到孙泠写得慢，她们热心地指点，这种稿子大家都只看配图，随便写写就行啦，这里抄一点，那里抄一点，很快就能凑出一篇，天下文章一大抄嘛。孙泠笑着感谢她们，依旧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他又开始写小说了，因为他消失了几个月，评论区一片哀嚎。不过他现在只在下班的时候更新，不像过去那样拼命，写作速度比之前慢不少，以前是想到什么就直接写下来，任情绪如汪洋大海般宣泄，现在则是有选择去写，Jing心地选择素材，妥协地安置每一个字词。他觉得，无论是感情还是小说，都应该克制一点。这或许是那份夭折的感情带给他的改变吧。

    他空闲的时候，就梳理他和陈村的关系，像理清一篇小说的主线。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在哪个时间节点分开，又在哪个节点相遇？两人感情的脉络是怎样的？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背后，他和陈村深藏于心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想，或许像陈村这样的人，太过激烈的感情不适合他。

    他努力过一种正常人的日子，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失眠了也要把眼睛闭上，每天晚上想念陈村五分钟。早上醒来，看到双人床冰冷的另一边，还是会怀念陈村在他身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