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你在做什么?”
无咎停下剑,往前走了几步,抓着躲在一旁的君卿。
年仅十七的君卿还不是很成熟,少年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无咎有点烦躁。
“……云霄派那边来人了。”
无咎年岁尚小,还没有多少养气的功夫。他的性子冷冰冰又淡漠,遇到不懂的问题总是会忍不住皱起眉,好看的眉眼里还袒露着一丝茫然无措。
“我虽是师兄,可是接待外客也不是我的工作,你若是有心同人结交,自行前去就行。”
无咎只当君卿脑袋糊涂,旋即转身,又开始练剑。
君卿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脸,他倒是也想自己同李师兄玩,可是那个剑修天才眼里,只有自己师兄一个人。
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不出意料,本该被好好招待的人,正也躲在练武堂外往里看着。
无咎不知道练了多久,才停下来休息一会。
九玄管的松,平日里除了修炼并无其他事情可以烦心,山下那些任务无趣又烦琐,无咎才懒得下山。
他性格冷漠,对万事万物没有执念,无情道已经小有所成,可是这股冷漠里,因为他的封闭,反而有一股天热的纯洁。
出了练武堂,那李均廷就紧紧缀在他的身后。对方说了许多,无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路上还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规规矩矩地问着好。
无咎点点头,他神情一向冷淡,可是刚刚才运动过,脸上一片通红,汗水晶晶地布满面颊,混像是沾露带雨的桃花。
君卿也紧紧缀着,他比李均廷更为亲密,一只手拽着无咎。无咎早就习惯与君卿亲密。这个孩子,虽然活泼外向,可是内心却胆怯,常常贴着无咎不放,小时候更是哭闹着要和无咎同榻而眠。
无咎不解,曾经对着小萝卜头,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一个一个地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反驳,试图让哭闹的孩童懂得黑暗并不可怕,远离至亲并不可怕,孤独一人更不可怕。
李均廷在一旁羡慕地抓紧了剑身,另一只手张了又合,就是不敢伸手。
回了落霞峰,恰好赶着九玄出关。
无咎恭敬地奉茶,讲述着门中近来的事务。九玄冲他招招手,无咎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一声,就往九玄怀里钻。
他内心坦荡,视师尊如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从未听说过,这样子做是离经叛道的,因而也就习惯每次出关,就陪着师尊的事情。
等到师尊再度闭关,那李均廷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已经长大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英俊潇洒,闷闷不乐地看着他。
“温兄。”
青年的嗓音醇厚温柔,像是山间的晚风。“你总是要练剑,修行,要陪着师弟师尊,什么时候,你才有属于你自己的时间?”
无咎一愣。
他想说,这不都是他的时间吗?
但是望着青年那夹杂着淡淡忧虑,诚挚而坦然的目光,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我是说,属于你的,可以自由支配的,快乐的时间。”
青年大着胆子靠近,“你修行,还是陪着别人,我从未看到你笑过,其实你并不觉得开心,是不是?”
无咎纳闷,“开心与否,也未必重要,人生在世,哪里可能时时刻刻开心……”
“不是!”
李均廷急促地反驳,仿佛羞涩一样低下头,声音也颤抖了些,“我……我看着你就很开心,我看着你举手,出剑,看着你说话,呼吸……每一刻我都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又为你难过,这么多年,我居然从未看到你笑过。”
笑很重要吗?
开心很重要吗?
无咎迷茫了一瞬。
他生于世家,家风严谨,从出生起,就有了条条规规,进了门派之中,修行大道,更是明白万事万物,皆有命运,规律一说。
但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自己开心与否,意愿如何,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均廷觉得自己模样简直是丢脸至极,只敢偷偷瞄了一眼心上人,却突然愣住。
彼时无咎年岁也不大,往里日冷静淡漠的青年露出一瞬的迷茫,仿佛初生婴儿一样柔弱无助,又好似森林中的小兽,第一次发现世界的模样。
李均廷屏住呼吸,他不敢惊动无咎,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把对方虚虚地圈在怀里。
回到屋里的时候,君卿躺在他的床上。
他已经习惯于对方不请自来,这种无关原则的撒娇他一贯是纵容的,只因为,君卿是他的师弟,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
但是或许是让人搅弄了心情,在月光中,无咎坐在床上,看着睡得香甜的君卿,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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