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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默与曲岩虽说都姓曲,但后者属曲家旁支子弟,因为常年戍边在外,回京时又总是撞到曲默陪曲献在江南养病的档口,故而二人拢共就见过两面。
一回是当年曲牧死的时候,曲岩回京吊唁;一回是三年前曲鉴卿当上丞相,将他召回来议事。
曲默已经想不起曲岩的长相了,但打他记事起,曲岩好像就司监军一职。数年来曲岩辗转了各个地方,被从北调到南,又从南调到北,这会儿曲默都被发配到北疆去了,他也还是曲监军。
这个职位如若在战时,那必定是个众人争抢的好活儿。但现如今放眼望去,整个大燕俱是一片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盛世。他这个当得监军不上不下,除却给皇帝打小报告之外,好像到哪里都要被嫌弃,到哪里又都很多余。
可怜他一个文官常年待在边疆,妻女又被押在京城动弹不得,真是一件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事。
故而此次曲岩回京,述职才是正当要紧的。至于征兵,得照着大燕的律例,还要等皇帝放话了方可施行。不过上一辈能带兵打仗的人,大多死的死、伤的伤,启宗帝也有意扶植些新人接任,故而也还是应允让一些正当壮年的有志之士随曲岩回北疆。
然而,这世道实在太平,无仗可打,等到在边疆熬出头那真是头发也要熬白了。
故而这些所谓的“有志之士”,大多是像曲默这样的戴罪之身,要么罪名不够大处死不了,要么家中有人在朝廷当职,牵扯甚广不好发落。这些人年纪轻轻的,放在牢里实在浪费粮食,于是便被强行打发到边疆去,也算是物尽其用。
但有一人例外。
曲默从仁亲王府出来,便一路赶往外城郭赴命。
外城墙根,十余人零零散散地站着,这些人大多才从牢里被捞出来,胡乱套上件行军甲便被拉到这地方了,一旁那十几匹马站得都比他们齐整。唯有一人,他身上的行头锃亮,脊背挺得笔直,好像他不是要远赴北疆戍边,而是要去宫里受皇帝的奖赏似的。
曲默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邱绪?!你这会儿不应该回亁安山了么?”
唐御不知何时也来了,他从城墙上下来,走到两人跟前:“这小子跟我说什么大丈夫要志在千里,眼光不能拘泥于京畿这一处,便向我请了辞,说要跟着你哥一块去北疆。”
曲默听了只觉恼火,朝唐御道:“侯爷就让他这样胡闹?北疆是什么好地方么!我是逃了天牢被发配去的,他可倒好,自己上赶着去!”
邱绪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那一摊事都弄不好,还有闲心管我呢?”
曲默拧着眉心,耐着性子道:“还在跟侯爷置气呢?那你去亁安山找唐叔叔,不见他不就得了,犯得着跑去北疆受冻?”
唐御朗笑一声:“我那小地方可盛不下他!”
邱绪道:“此事已定,陛下都知道了,曲三你可别管了。”
曲默几乎被他给气笑了:“好好好,不关我的事,邱大世子您自便吧。”
唐御上前揽住曲默的肩头,笑着劝道:“人各有志,你不想去北疆可人家邱绪想去啊。好比你唐叔我,打去年年前儿便叫你来亁安山,你么,又总是万般推辞不肯来,现下你再想想,在亁安山啃泥可比在北疆受冻好多了?”
曲默道:“唐叔叔是劝我,还是在损我呢?”
唐御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谁叫你一直不肯去亁安山,这会儿还不兴我念叨你几句了?少年人么,多吃点苦总是没错的,你既不想走文官这条路,那从武在哪儿不是保家卫国?在北疆好好干就是了!”
曲默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哥什么时候来?”
唐御应道:“监军到宫里向陛下请辞去了,一会儿就来。”
“三哥!”
一辆马车穿过城门,停在了曲默一行人跟前,而后一身着浅蓝锦袍的少年踩着随行太监的背下了车。
被发配去戍边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这一行加上曲岩带回来的侍卫,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人,这会儿突然来了个皇子,实在是叫人有些诚惶诚恐。
众人俱是俯身跪地行礼,口呼“九殿下”,燕无痕随口应付了一声“免礼”,而后便匆匆朝曲默几人走了过去。
燕无痕在清心殿里温书的时候,总觉得腹中有千万句要同他说,然而这人在跟前了他却又有些怯懦:“你……这便去北疆了?”
曲默笑道:“嗯,劳烦殿下这大老远来送行了。”
燕无痕眼角瞥了唐御一眼,后者便点了点头,识相地退下了。
燕无痕这才道:“我母妃不让我来送你,我求了好久,她这才应允的……北疆苦寒,你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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