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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回去探病之后,曲默便成了客栈的常客。关于曲鉴卿婚期的旨意,还是齐穆回府取曲默的换洗衣裳时带给他的,说是曲鉴卿叫他婚期前后回去一趟,有事交代他去做。
彼时邱绪从亁安山回来了,喊了曲默去一所富商的庄园,两人正在替老安广侯挑鹩哥。
满园叽叽喳喳的鸟叫中,曲默听齐穆言罢也不做他话,脸上神情淡淡的,只说自己知道了。
邱绪挑了一只蓝羽黑尾模样漂亮、叫声最响亮的,而后吩咐园子里的侍者将它装进一早准备好的小金笼里,让随从先一步提着回侯府送给老侯爷了。
邱绪说道:“我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破鸟,不巧被隔壁李太傅养的猫给叼去吃了,老爷子气的不轻,搓了一捧带血的鸟毛便去找李太傅。结果两个一把年纪的人,竟还动起手来了,昨夜府里的人喊我回去劝和,我跟李太傅他儿子一商量,都觉得说出去太丢人,于是便想着私了……你听没听?”
曲默被他问得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哦……你说李太傅养的鸟?”
邱绪见了曲默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知道这人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于是道:“行了行了,算我没说,跟你说个正经的事。”
曲默颔首:“你说。”
曲邱两人说着朝马厩走去,园子里的仆从见贵客要走,便跟上来替那富商留他二人用午膳,邱绪慷慨解囊,留了五十两银子,算是买那鹩哥的钱,推说有今天有事,改日一定专门前来拜访。
打发走了仆从,邱绪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齐穆。
曲默会意:“让他跟着,不妨事。”
邱绪这才道:“燕无疴既已倒台,你就叫燕无疾别再追私盐的案子了,深究下去只会闹得朝中人心惶惶,于谁都无益……”
曲默对他知根知底,知道邱绪根本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于是出言打断:“说实话。”
“唐御是前太子燕无疴的人,燕无疾想要他的命……还有亁安山的三千金亁卫。”
实话听到耳朵里,曲默反而沉默了。
思忖半晌,眼看走到马厩了,曲默才应道:“我可以让燕无疾收手,唐御不会死,唐家是皇商,他们的盐船也会照样开,但前提是唐御得向陛下辞去都尉一职,或是做回本行,请命改任盐运使。”
唐家原本就只有唐御一人握有实权,然而曲默此计却是架空了唐家的势力,一脉皇商失了依仗少不了要吃苦头,兴许就此没落也未可知。
“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邱绪正色道:“不说唐文,好歹看在你我二人少时都喊过唐御一声叔叔的份上,你也该……”
曲默翻身上马,冷声道:“唐家既选了前太子燕无疴,那便该和他荣辱与共。左右不过一句成王败寇,看在谁的份上也不好使。”
邱绪抬眼去看他,只见曲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中有不屑讥诮亦有冷漠淡然,却唯独不见从前的暖意赤诚。邱绪突然就觉得眼前的曲默太过陌生,不过半个月未见,他却像是变了个人。
“那若是将来燕无疾败了,你成了贼寇呢?”邱绪问。
曲默不假思索:“那便认命,杀伐凭君意。”
邱绪踏上脚蹬,上了马,临别之前问了一句:“即便唐御改任盐运使,可燕无疾还有母族的堂兄以及其他外戚,他会放心让你坐唐御的位子么?”不等曲默回他,他又道:“我知道你想向上爬,但人心难测,你莫成了他人的棋子。”说罢,深深看了曲默一眼,而后便策马,扬长而去。
曲默却拽着缰绳,在原地带了良久,直到齐穆提醒他有务在身,该回尧兴门了,他才动身。
我当然要向上爬,曲默想。当年曲献嫁去亓蓝时,他只能去苦苦求曲鉴卿,可最后又因他故被发配到北疆,连送嫁的机会都没有。如若此前他还能以曲献与阿穆耶夫妻和睦为由麻痹自己,但现下曲鉴卿的婚事又是这样。
他受够了籍籍无名、只能在底层被他人捏扁搓圆的日子,如今幡然醒悟,这才明白——权势实在是个好东西。
两害相权取其轻,邱绪将话带到之后,唐御果真向皇帝提了改任的事,且以伤病为由,皇帝也不得不答应。
也亏得邱绪那番话点醒了曲默。
曲默在私底下约见了都御史高冀荣,令其提前在朝上参了一本燕无疾的堂兄,朝中前太子党的余孽未清,恨燕无疾还不来不及,此际得了空子,便上赶着将他堂兄欺男霸女、闹市纵马的罪状写成折子递了上去。
燕无疴的事还没平息,皇帝又专制衡之道,本着不让燕无疾一人独大的心思,也没给这第七子的面子,撤了燕无疾堂兄的职不说,还当着众朝臣的面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眼看唐御的位置空下来,燕无疾为了亁安山这一块抓在手里,别无他法只能令手底下的人向皇帝举荐跟他往来还算密切的曲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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