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义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轻声:“一别数年,我本想着你有那位小郡王在身边,日子不会太差,熟料我们竟然同时天涯沦落人,哈哈,不过小瓶儿,我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活着再见你一次。”
“世事无常,城义哥,你我能活着再见,便是上天怜悯,呵呵,虽说一个是山贼一个是太监,互不嫌弃罢了。”阮瓶儿苦笑着,但杏仁眼中的欢喜却是真真切切的动人。
赵城义摸摸他的头:“走,去我哪里再聊,这里不宜久留。”
皮墙饭内晦暗幽幽,一股浊气蔓延,赵城义手执着火折子吹燃,把那肮脏油黑的棉被团成一团儿,浇上些酒水,点燃。
阮瓶与赵城义对视一眼,不必多说,他便知晓赵城义为了救他是要做房屋着火的假局。
赵城义运起轻功带着阮瓶飞至黄狼寨后山小树林儿中的一处茅草屋。
“小瓶儿,此地安全,除了我以外并没有人来,你可暂住,否则一出去,外头黄狼寨和丐门的眼线就会抓住你。”赵城义把屋内的土火灶升起,放了一壶水烧开烹茶。
“喝些茶,压压惊,还有热水你可暂做清理。”赵城义把干净的粗麻布巾浸shi拧干,递给阮瓶。
阮瓶边擦面边皱眉:“城义哥,我们是从幼年时候的交情,我信任你,黄狼寨和丐门明知此处是宁亲王的辖地,为何还要以身涉险?可恨我这段时日潜入黄狼寨被那两个畜生纠缠,所以还是不明白为何?”
赵城义翻箱倒柜,叹声:“丐门那群畜生以造畜邪术买卖良家妇女幼童,优者变卖为奴为娼ji,劣者弄残四肢或毒药致使其痴呆,把残障儿放在集市等闹市地,以博取百姓同情施舍,再把那钱财归为己用,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庆王爷与林家罪臣,如今二者都已是日落西山,皇上又大力清剿此事,丐门的几个头目便于山贼为伍,扶持庆王流落在民间的庶出幼子,以皇上不仁,勤王策,诛妖后,治瘟疫水患为名在各地到处作乱,他们的支持者并不在少数。要想彻底剿灭,并非容易之事。”
说罢,赵城义拿着一件五彩月华缎的褙子,一条白罗裙递给不停擦拭脸脖子手臂的阮瓶儿,笑说:“这么多年了,你的洁癖还是那般严重,这些是他们下山砸窑儿的时候送了来的,倒是簇新的,虽说是女装,也总比没有换的强。”
“城义哥哥,你是如何谋划的,可说与我听。”
阮瓶感激赵城义的体贴,接了衣服,他的确难受的够呛,一想刚才被那恶心的狗屎不如的山贼舔了脚,他恨不得把自己脚擦去一层皮才好。
“简单来说,我想的是釜底抽薪之法,我配合你找到罪证,有了证据治罪便可一网打尽,但是我也算是戴罪立功,所以不求别的什么,只求放我大哥一条生路。再者,我故意引他们进入你和宁亲王部下的局里,如此,他们防备不及只得束手就擒,同时我来作人证。”赵城义淡淡的道。
阮瓶眼波一震:“城义哥,你……你可想清楚了。”
赵城义释怀一笑:“我父母、妹妹皆被那山里的小匪联同那狗县令害的惨死,若不是大当家,我一己之力如何报仇雪恨?瓶儿,你不知,当我亲手砍下那狗官脑袋的痛快,所以,我不认大当家误入歧途,害的山贼无辜内眷遭株连,所以必须有人做恶人,受唾骂。”
阮瓶垂头:“抱歉,那时我自顾不暇,本想着中了举人便能帮你,但我……”
赵城义眼睛明亮,拍拍阮瓶的手背:“我知,我知,不必多言,我们尽快商议一下,先时有山贼说你与那宁亲王亲厚,你能否通知他与你商议此事。”
阮瓶勾唇冷笑:“放心,这几日我就在此处等他。”
“好,那你多休息,我去应付那起子人。”
阮瓶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赵城义回头。
阮瓶不知为何看着赵城义眼下的那颗黑痣,像是血泪一般,艰难出声:“城义哥,我会尽力,但是……”
他在皇上皇后身边伺候时日不短,赵城义的恳求怕是难以……
“若你尽力,结果仍不尽如人意,我亦感激不尽,你千万珍重小心,屋内有干粮也有一些腊rou白米,供你用,若察觉不对,后山崖有几束藤蔓,可顺着藤蔓攀爬下去,逃离此地。”赵城义说完掀了粗布帘子出去了。
阮瓶感念赵城义的深情厚爱,他身体异样疲惫,扶额倒在了床上。
屋内虽然有些杂乱,桌上还有摆放的剑谱、造弓谱等等。一看便知是赵城义的住所,阮瓶心中不安,赵城义万一失败,便是个包庇仇敌之罪,他如何能安歇?
但眼皮却有千金沉重,思虑万千抵不过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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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已过,阮瓶儿还在沉沉睡着,突然窗户被一黑衣人撬开。
黑衣人摘下面罩,他一双浓眉豹目在如豆油灯下雪亮锐利,沉声道:“阮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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