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燕江十二岁,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考取镇上中学的人,揣着临行时村长塞给他一百块钱和一个红苹果,穿着nainai熬夜新做的布鞋,背着一床被子少许衣物还有一兜子干粮,跟在村里外出打工的大人后边,顺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一天一夜,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邢燕江十五岁,考取城里的高中,照旧带着三年前的那床旧被子,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初中校服和一双快脱胶的回力帆布鞋,坐上了去城里的大巴。
他到新高中的第一天,连教材都还没领全,就又坐上大巴回去,走一天一夜的山路,回家奔丧。
等把nainai的葬礼办好,家里剩下的鸡鸭和一只小猪仔分送给照顾他多年的邻里乡亲,邢燕江锁好家里破旧的木门,抬头看看大山里湛蓝的天,最后一次从那条蜿蜒的上路上离开。
城里的生活开销比镇上大不少,邢燕江手上nainai留下来的一万块钱很快就支撑不住。
高中是寄宿管理,平时都严禁进出,只有周末允许学生回家。
邢燕江没有家,未成年也找不到工作。最难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床上,摸着身下破破烂烂的棉被,也不是没想过辍学。
饭都要吃不饱了,读书还有什么用呢。
转机出现在高一下学期的开学,班主任找到邢燕江,告诉他有人想要资助他。
邢燕江不相信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可是他没办法,为了省钱,他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晚上实在饿就喝水。一米八几的人,瘦的只有一百一十斤,然后他就见到了米里的爸爸。
邢燕江同他在学校的会议室见面,旁边坐着校长,年纪主任还有班主任。
邢燕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只是那个儒雅的男人同他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笑着同校长们说:“他似乎有些紧张,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等校长们一出去,男人便说:“我看过你的资料,现在应该算是个孤儿,我会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前提是我要领养你。”
男人的气质变了,儒雅里透着锋利,神情严肃的直视邢燕江的眼睛。
邢燕江低头,透过身体和桌子之间的缝隙看桌下那双胶边已经完全粉碎的挤脚的回力帆布鞋,他动了动难受的脚趾,没有犹豫:“我想读多久都可以?”
男人似乎犹豫了,不过最后承诺:“可以。”
于是邢燕江就成了他的儿子。
在办完手续的第一个周末,邢燕江穿着他男人新给他买的耐克运动鞋,和他回家。
进了门,男人才告诉他,他有一个比邢燕江小两岁的儿子。
几乎是紧接着,孩童的笑声就从客厅传过来,一个头发烂糟糟的小团子冲进了男人的怀里,满手满脸都是彩色的颜料。
邢燕江第一次见米里,那些斑斓的色彩就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里,像是绽放在他灰暗无光人生中的绚烂烟火,让永恒的黑夜也变得缤纷美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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