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童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风景飞快的掠过,聂同泽肯定还在找他。薛如意说,他找的就快发疯了。
聂慎童的双手双脚都在发抖,万一以后都见不到聂同泽了怎么办,就算再能见到,却已经隔上十年八载怎么办?聂同泽可能都已经老了,他也长大了,会不会到时候都认不出彼此来了?
他无法想象有那一天,他会和聂同泽相见不相识。不会的,他立刻否定。也许他会认不出老了的父亲,但是聂同泽一定会认出他的。
真有那一天,真要等到那天吗?
聂慎童喉中哽咽,二十多天的压抑忽然一下都爆发了出来。在前面开车的男人一直注意着他,可突然看到他这么哭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十九岁早就是个大孩子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点年龄该有的成长。聂家的孩子,的确是宠着长大的,也只有这样的孩子,不分轻重的闯下大祸,只能瞒着一家之主偷偷送走,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他这性子,倒有点像他认识的一个孩子,那孩子以前也是一样,从小被父亲宠过了头,做事就任性的很。幸好现在长大了,为人处世也分寸多了。
只是,男人有些头疼,这么一个娇宠的孩子,能把他送到哪去?无论去哪靠他自己都不可能独自生存。就算把他平安送到下一个城市,难道任他自生自灭?
早年从军遗留下的责任感早已深深印刻在心,又是薛如意的儿子。
他很快带着人开到了机场,聂慎童懵懵懂懂的跟在他后面,原来机场这么大,什么肤色的人都有。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看过机场长什么样,可是,要怎么取机票,怎么换登机牌,登机口又在哪里,他怎么找啊?
聂同泽不在,他真的就是只无头苍蝇。他跟在男人后面,男人走的好快,每一步都迈的那么大,他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聂同泽就不是这样,他从来都是牵着他的手走在旁边。无论他手上有什么东西,聂同泽都会接过来拿好。他喝一口水,都是聂同泽给他拧的瓶盖。
他以前真的从来没有注意过。
聂慎童好不容易才能跟上男人,他也来了脾气,“你走慢一点。”
男人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我一个朋友的儿子,嗐,年纪小,闯了点祸,托我照顾……我还得再留一段时间,你先帮我安排一下,等我回国再去接他。”他说着,看了聂慎童一眼,又道:“十九岁,长的挺端正的,跟你家然然做个伴不是刚好。”
聂慎童也听出来了,他是在找人交代自己,当下也只能闭了嘴。心里顿时蔓上了一股悲凉,现在的他只能这样任人安排了,无论被安排到哪里,他也没办法。
挂了电话,男人才道:“记得,我叫魏在言,等回了国,你要说认识魏叔叔,别人才能照顾你。”
聂慎童点过头,如果家教好一点,这时候应该要记得跟人说一声“谢谢”,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个概念。
魏在言也不在意,转身去订机票,聂慎童站在原地,又看了一遍薛如意给他的那个文件袋,里面有他需要的一切证件,手机也是新的,还有一张银行卡,卡后贴着密码。他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对钱更没有概念,一百块能过多久,一万块又能过多久?
他全程只能站着不动,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人chao,每次来纽约都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现在终于要离开了。聂同泽一定还在找他,就跟上次他被老爷子带走一样的找他……聂慎童忽然有一股冲动,他几乎就要冲出机场,可是在这瞬间,他就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真的回去了,他面对的,只会是更加疯狂的聂同泽。
魏在言已经在叫他,手里握着决定他去向的机票。
聂慎童最后朝繁忙的人chao看了一眼,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继续乱lun更糟糕了。
他继续跟着魏在言的脚步,这个时候终于起了些危机意识,一路旁观魏在言都是怎么做的。可是呢,一路看过来,仔细的一个动作都不落下,真等轮到他做,他还是一点都不会。
魏在言把他送到登机口,他也看出这个小少爷的一事无成,叮嘱道:“你要是找不到位置,就问空姐。下了飞机会有人接你,你注意看接机牌,会写你的名字。”
聂慎童仔细听着,最后一句他没懂,“接机牌是什么东西,我要怎么看?”
这把魏在言愣了一下,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下了飞机就能看到,有你的名字就走过去。”
聂慎童似懂非懂,被魏在言按着肩膀往前走去,他才突然想起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要去哪里,那个要接他的人是谁?
没有时间允许他现在思考,他只能跟着人流一直走,到了机舱门,记得魏在言说的,不知道座位就去问空姐。恍惚记得从纽约回国,至少也要十几个小时。聂慎童现在最怕的就是穷极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在折磨人,他的思绪不受控制,一静下来就会联想到很多很多事,前事他忘不掉,后事更难以琢磨。经济舱的座位原来是这样,前后左右都是人,旁边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外国大叔,聂慎童看着心里就便扭。不是头等舱,一坐下来就有饮料,就有吃的。没有人安排的生活,真的就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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