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醒来时窗牖已透进清光。
平日里不会起这般晚,萧云彰卯时要上早朝,她会下榻伺候他更衣,他道不必拘夫妻之礼,她却一定照做。
前世里她待萧旻便是如此,不能因为萧九爷爱惜她,就恃宠而骄,且能为他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月楼听见房里动静,领着端水的丫鬟进来,林婵穿戴齐整,瞟到萧云彰的官袍朝冠还在,有些疑惑问:九爷呢?他没上朝去麽?
月楼回话:老爷今日沐休。林婵算算日子,果然是,难怪他昨晚没完没了弄将至大半夜,便又问:那他现在何处?
月楼替她挽髻,一面说:方才遇见萧贵,说老爷一直在书房里。
厨房送来早饭,青樱正要揭开食盒子,林婵从镜子里看见,开口阻道:且慢,稍候提着随我去书房。
她昨晚没睡好,眼底有淡淡的青,调了水粉轻抹遮掩 ,又觉太白,在手心蘸点红胭脂晕浅,描在眼梢似斜飞入鬓,她寻常简素示人,乍然妆扮,显得妩媚了得。
月楼笑赞:夫人好颜色,这府中没得比。
林婵听了也很高兴,插好簪花,把枚玉镯子戴在手腕,站起往门外走,青樱提着食盒子,月楼随侧,一起出廊走下踏垛,迎面过来两个丫头,一个拎着画眉鸟笼,一个提着一桶水,见得林婵等几,连忙福身见礼。林婵心底暗自吃惊,却不表,只问:看着眼生,是我房里的丫头麽?
月楼连忙道:大夫人昨晚拨来伺候的,补绮雯和刘妈的缺儿。
那两丫头各自介绍,一个名唤柳青,一个名唤知夏。
林婵没说甚麽,点点头擦肩而过了,走有十数步,穿过月洞门,她朝月楼道:柳青留下,知夏退回去罢。
月楼应承下来。林婵也没多解释,暗自想着前尘旧事,忽然一只小鹿蹦跳着从面前窜过,她一个不察,打个趔趄差点儿跌倒,月楼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胳臂,站了稍顷,萧远手持张弓儿满脸是汗地跑来,气喘吁吁地问:小婶婶,那只鹿去哪了?月楼笑道:谁管你的鹿,差点把夫人撞了,若有个三长两短,九老爷扒你的皮。
萧远忙给林婵作揖:侄儿无心之过,小婶婶可有甚麽不适?
林婵噗嗤笑出了声:哪有这麽的娇弱。月楼同你玩笑的。又指给他鹿跑远的方向。
萧远称谢,正要继续追,忽想起甚麽,凑近林婵压低了嗓门:告诉小婶婶一桩奇事儿,可要听?
林婵让他说,他道:我前日里晚间在林子里捉流萤,从荷塘边路过时,看见那间陋房里亮着烛火,就悄悄走到窗前,shi了窗纸往里看,竟见有个女子背对我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吓得我连跌带爬地逃了。
青天白日,林婵却觉得有些发冷,抬手戳他额头一记:你定是看走眼了,那房门上拴的铜锁都锈满了,如今想打开都不成,怎会里面睡着人?!
萧远赌咒发誓决没看错,她想了想:等你有闲空,我让萧贵把那铜锁卸掉,一起进去瞧瞧就知虚实。萧远这才告辞、继续往前追鹿。
月楼摸着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小声说:我前时也听萧贵说,有晚打那房前过,听见隐隐有女子哭声。不过没人信,今闻远哥儿这席话,只觉瘆的慌。
林婵边走边笑道: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亏心事,鬼就算走到门前也会绕开路的。
忽然瞥见远处一座太湖石垒的假山前,背身站着个人,她把团扇遮在额顶遮阳儿,打量那人穿着一件簇新宝蓝团花直裰,是她买给九爷的,不是说有些紧窄麽,怎反穿上身了?!但见他一猫腰钻进了石洞内,林婵不由起了好奇心,命月楼和青樱在这站着等她,自顾往假山走,快至洞口时,轻提裙摆,潜身蹑迹往里钻,里面可并排站三四人的宽,环顾四围,一眼便看见萧九爷距她有十步远,背对着站在另一洞口处,正聚Jing会神地看着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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