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爱说……总爱说……香啊(诺阿),香啊(诺阿)。”
魂穿高更和梵高傻傻分不清楚的死小孩终于消停了,护着姜诺的手心满意足地睡去。
姜诺一动不动,视野小的只能装下宴若愚的睡颜。少年的头发不再像初染时那么红,颜色变淡夹杂着褐和黄,衬得本就分明的轮廓更有混血感。
他的面部线条随父亲,但五官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哪怕闭上了,眼角也是微微下垂的,若是睁开了,笑起来了,算计世故这种俗世间的形容和他永远不搭边,永远单纯善良长不大,纯粹得像永无乡来的彼得潘。
姜诺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地板上的冷意袭至肌肤,他没想到自己,而是担心宴若愚着凉,轻轻将人抬到床上。
永无乡来的彼得潘任由他摆布,乖乖盖上被子只***茸茸的头发和白净的脸。做完这一切后他没在床边停留,轻手轻脚离开,倚靠在门口手摸上控制整个房间灯光的开关。
但黑暗没有完全降临,他垂下手臂,将床头那盏微凉的灯留着,说不出原因,但就是想让那灯亮着,陪着。
他到底喝过酒,盯着什么东西看久了也会模糊,那盏灯晃啊晃,没来由让他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宴若愚像个娇滴滴的豌豆公主,嫌他脏,不上台面,衣服给他穿过就不要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云端的人背自己回家,小巷子里的烟火在寒风里晃啊晃,就这么稀里糊涂晃到了今天。
是啊,姜诺也会疑惑,他们怎么就相处到了今天。贫民窟的穷小子靠篮球说唱跻身上流社会已经够匪夷所思了,他和宴若愚从家庭到性格毫无相似点,居然能在同个屋檐下共处八个月。
更不可思议的是,宴若愚会在音乐制作上跟他起争执,却从未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理所应当地压制。简爱会对罗切斯特先生说:“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么?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他对宴若愚就说不出这种话,也没有必要,因为宴若愚留给他的最深印象不是谁的儿子孙子,又有多少名和利,而是某个普普通通的晚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摩托车来岭安的出租房找他,迫不及待递上头盔接他回家,一路上都在兴冲冲地问夜宵吃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买糖葫芦串吗。
少年真真切切让所有人感受到平等,不止是在音乐的维度。这一点可能宴若愚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姜诺这么想,也这么相信,嘴唇动了动,才晃然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晚安。
他眨眨眼,望向微弱灯光里酣睡什么都没听见的宴若愚,越看越觉得自己突然这么来一句不是没道理的,觉得,底色再悲凉的人遇见了他,肯定也会道一声晚安,从此人间值得。
人间值得——
人间有宴若愚这样鲜活灵动的生命存在并绽放,人间就值得所有人在孤独的夜晚祝愿晚安并期待:
“明天再见。”
第47章
宴若愚站在船头,吊儿郎当地吹着海风眺望正前方的小岛。
那是古代一次大洪水的遗址,几个世纪的自然变迁让它拥有了草木鸟兽和毛利人的足迹。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尊敬的宴若愚·高更先生,经过六十三天的艰难航行,您终于要抵达遗世独立于无边无际大海之中的大溪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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