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阳王也出列请命的时候,蒋今chao意识到整件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要是不按律法处置戴闲庭,那么,他刚到手的摄政王之位便会受到威胁。
在他与戴闲庭彼此折磨互相掣肘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不知不觉脱离了他的掌控。
治戴闲庭的罪,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报复,还有太多人在等着那位恶名远播的戴指挥使的下场,他这些天的犹豫拖延,已经让他们感到不满了。那些支持他上位的臣子跪在他面前,眼中是质疑。
那么,与戴闲庭往日无冤今日无仇的魏阳王叔,又为何站出来呢?
散了朝会之后,蒋今chao留下了魏阳王,这位长辈已有所预料,道:“预儿,戴览不死,你不得真正取信于人。”
蒋今chao看着眼前令人崇敬的长辈,问道:“王叔,您骗了我,我父、蒋巍与蒋河其实没有被冤枉,是么?”
魏阳王默认。
“那为什么我从前问您,您都——”蒋今chao没有力气问下去了,因为魏阳王坚毅的脸上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蒋今chao呆呆地呢喃:“怪不得起事时,您不要我与旁人提蒋巍。”
因为他不喜欢赵项当政,战功赫赫的魏阳王,不想扞卫最讨厌的侄子的江山,所以扶持一个喜欢的孩子上位,仅此而已。为了这个目标,即便骗他去恨也无所谓。
“孤厌极了蒋家人,你却不像蒋家人的性子,想来是戴览的功劳,这一点,孤该谢谢他。”魏阳王说道,“骗了你是孤不对,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也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可以变法改政,做该做的事了。”
蒋今chao嘴角勾了勾,低头许久,看着案上累叠的案牍,带剑茧的指尖拂过上面属于戴闲庭的字迹,压在心头五年的仇恨,以这种可笑的形式卸下,虽然说早有准备了,但他还是一阵茫然。
他浑身的力气都随着仇恨一同脱了去,长叹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跌坐在胡床上,像是被抽离了骨头,由着靠背支撑身躯。
“罢了,”他深吸一口气,“罢了,戴闲庭没罪,是孤一意孤行,冤枉他了。”
只是那些剩余的仇与恨,他不知道怎么办。杀戴闲庭太重,放过他又太轻,仿佛只剩下了折磨,他又舍不得把他送去大理寺和刑部。
“他怎么没罪?深狱之中枉死多少官员,他要为自己从前的为虎作伥做个交待。”魏阳王说道,“预儿,你可不要包庇于他。”
蒋今chao惊愕抬头,在叔父的脸上只看到了慈祥,就像一个关怀子侄不要做错事的长辈。
他无言,而魏阳王继续说下去:“预儿,孤知道戴闲庭养了你三年,可你别忘了,深狱之中,多少人在重刑之下枉死。蒋巍至少也收养过你,他和蒋河站在刑场上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么?”
蒋今chao如何不记得,只是他——
他脑海中清晰的回响着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打断了他想对戴闲庭公正的想法,不,把他交给大理寺才是公正,保下他,是他的私心。
“你总要舍弃什么的,有舍才有得。”魏阳王说道,“执意护着戴览,你会失去人心的。”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蒋今chao站起来,低头认错,“我会做出取舍,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他筹谋两年得来的权势太浅薄,已经没必要翻什么案了,都摸不到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够用来保护前一任皇帝的走狗。
魏阳王说:“乖孩子。”
*
他是你的仇敌,你曾经恨他到几欲食其rou寝其皮不是么?
蒋今chao提着鞭子站到寝殿外,手搭在门上,犹豫了许久,才生出推门进去的力气。
明明戴闲庭这时只是一个,由他玩弄的狗而已,舍弃他保全自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听到蒋今chao推门进来,戴闲庭还在想着他怎么今日回来得这样早,坐在笼子外边等他进来再说话,好歹要拼一把三寸不烂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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