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怜深停下了脚步。

    燕时絮——这个他刚才还在心中相当不尊重地品头论足的中年人相当不安地回过头，并不敢和燕怜深对上视线，微微伛偻着身子，声音里都带着细小的颤：“先生……？”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我认得他，最重要的是……他也没认出我来。

    短短一瞬的时间里燕怜深冷静地转过这些念头，随后声音冷淡地点评：“‘旧时飞絮’的时絮麽，名字不错……没什么，你继续带路。”

    “好的，好的。”

    燕时絮确实没察觉什么，接到命令后就继续安分地走在燕怜深前面半步，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的地形，然后娴熟地转一个弯。

    燕怜深则落后半步，视线垂下暗暗打量着这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

    脸颊清瘦，还带着一些病态的红晕，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眉眼被半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但透过发丝之间的间隙依旧能看出眉骨和颧骨骨相柔和，年轻时应当是个温柔的美人，即便如今年纪渐长，行止间也自带一股子柔和的气质，且和职业关系所沾染的一身风尘气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居然不显得违和。

    两人分别已整整十七年，分别时燕怜深又年纪尚小，对燕时絮的记忆停留在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和小巷里那些流莺们没什么差别的年轻人形象上，面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仔细观察依旧能从眉眼中看出些熟悉的感觉来。

    燕怜深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导致燕时絮没有接受自己的建议离开CN－31星，且燕怜深实在没做好所谓的戏剧性重逢的准备，但既然都遇到了再假装没看见一样让对方继续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总觉得很不对劲。

    最重要的是……只要真实姓名不暴露，他相信燕时絮很难认出自己，毕竟一个八岁小孩的长相和一个二十多的成年人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不如……姑且就这样先养着？不管之后有什么打算总之先把人圈起来总没错，在一路的暗自琢磨下，燕怜深就此下定了决心。

    在燕时絮的带领下两人不久就离开了下城区的区域，进入了路人相对较多的中城区。

    当然，并不是说下城区人少，只是有相当一部分下城区居民的生活都是日夜颠倒的，白天往往都窝在住处补觉，也不怎么在路上闲逛，而中城区生活着的则大部分是一些小康家庭，占据着CN－31星最大的人口比例，也因此在各种生活设施方面中城区是最全面的，白日里也会有很多居民出门散步、购物之类的。

    自从路上开始出现其他路人，燕怜深注意到燕时絮明显有些紧张起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本来因为看路抬起的头不自觉地又低了下去。

    ……燕时絮以前是这样的吗？燕怜深不自觉地想到，但回忆了一下不得不遗憾地确认自己完全不知道，毕竟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就算他再怎么早熟也没有记性好到那份上，更何况小时候燕时絮都有刻意避开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