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政……唔,那个鸡……不好吃,嗝……一点也不好吃……”
明明撑得打嗝,却还要委屈之极的过河拆桥,床榻里的小邋遢鬼困兮兮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氤氲的水汽染在他浅色的瞳仁里,水光融融的模样差点让人心尖化掉。
“我知道的,他不会买东西,买的都不好吃,咱们不吃了。你安心睡,等睡醒了吃我买的。”
在这种问题上,楚政自然是毫无底线,他神色柔软得厉害,柳沅一出声,他便立刻俯身贴去柳沅的眉心。
柳沅嘴边的油光蹭到了他面上,他毫不在意的贴得更紧了一下,青年温软白净的面颊同他挨去一起,柳沅困时尤为娇气,没贴一会就被他下巴上那点胡茬扎得直哼哼,于是带着油花的云锦枕再度与他亲密接触,他捂着被闷疼的鼻梁踉跄一步一屁股坐去地上,再起身时,滚去床里的柳沅已经抱着揉成一团的毯子打起了小呼噜。
月上中天,在林子里玩了一天的小松鼠窜回院里,钻进了自己的新窝。
楚政没什么睡意,他弄了点干柴将灶火点上,准备给柳沅做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他脚边的桶里浸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楂果,现在不到秋日,四处都找不到这种东西,好在宫中存蔬果的窖子里还有一些,他挑挑选选忙活了半天,把能拿的都拿过来了。
熬糖稀是个需要耐心的活,细白的砂糖混上半透明的冰糖糖块,待下锅之后慢慢融开搅拌,再反复添水熬干,于新手来说,没几个时辰是不能成型的,楚政怕自己失手,还特意多备了一些糖。
甜丝丝的味道慢慢浸到空气中,楚政拿木勺缓缓搅着锅里的东西,他其实很喜欢甜味,也很喜欢小孩子家的糖果甜食,但他很少能吃到。
一个合格的皇子,不能有明确的喜好,吃食、穿着、鞍具、兵器、甚至是书房里的纸张和墨块,统统都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他必须是个没有偏倚的人,他要持中,要心定,要无喜无悲,他不能让人猜出心思,更不能让人看透喜怒哀乐。
于今日自尽的那个女人而言,他连个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都算不上,他只是一颗要承袭大统的棋子,圆润光滑没有棱角,放到哪处便是哪处。
他是今日下午到的宫城,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母子之间的生死离别,他们隔着一道殿门,谁都没有近前一步,依旧雍容华贵的女人在自己寝宫里安静走完了最后一程,楚牧本不想杀她,是她自己选择从容赴死,她用得是一种极好的毒药,了断得安静且迅速,连死后的面容也不太狰狞。
锅里的糖水鼓出了小小的气泡,溢开的热气开始带上一种糖稀特有的焦香,楚政皱着鼻尖用力嗅了好几下,温暖甘甜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即便里头夹着灶火燃烧的烟尘,他还是喜欢得要命。
“.…..楚政?”
软糯低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沅不知何时醒了,自己披着衣服寻了过来,正要往厨房里进。
楚政惊了一跳,回过神来,慌忙放下的手里的木勺出去拦他。
“我给你熬糖呢,里头烟大,回屋待着。”
“唔……”
鼻尖撞上宽厚的胸口,甜腻腻的味道沁得柳沅手脚发软,他睡得发懵,刚刚在床上扑腾了一阵没摸到楚政,这才晕乎乎的出来找。
楚政说得什么,他都没听清,他本是想窝去楚政怀里,让楚政跟他回去睡觉,可他是光脚踩得鞋子,只顾上把脚塞进去,靴筒都是里出外进的皱着,楚政一抱他,他脚上鞋子就往下掉,两只靴子相继落了地,不大不小的动静叩在他心头,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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