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是苏倾奕离家以来,回去待得最久的一次,非但没有提前返校,还破天荒地延了假期。他有些打不起Jing神,因为那场电影。总以为贺远会再来找他,贺远一直没来,哪怕一句玩笑也好,贺远躲没影了。
竟误解得这么深吗?从头到尾都是他感觉错了?贺远对他的好感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那为什么摸他的手啊?那天他呼吸都屏住了,以为自己心思线的那一头真牵上人家了,结果人家一个字也没给他;后来也不见任何解释,好像这摸手和握手是一样的意思。
是一样的意思吗?苏倾奕都糊涂了。
从第一眼见到贺远,他对贺远的印象就非常好。他对自己不糊涂,他懂自己的心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不动。十六岁那年,他和兄长一块去舞厅,在那儿他看见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搂着另一个明显秀气得多的男人跳舞,那时他就明白了自己是什么人,他想要的是什么。
虽然是一场没有后话的单相思,但苏倾奕不后悔。不是那个人,也会是别人,总会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只是那时候他太年轻了,把什么都想得过于简单,不自量力。在祖父的寿宴上,他借着请教课本问题把陆谨铭拉进自己的房间,不等陆谨铭回身,他抱了上去。
这一抱,陆谨铭无法再装糊涂。他当然不想伤害苏倾奕,但还是一句话就让苏倾奕红了眼圈。他说:“你知道我有爱人。”
“就是那个和你跳舞的戏子?你喜欢他?”
“不要这么说他。”
陆谨铭开门走了。苏倾奕连追上去的勇气也没有,满脑袋都是“爱人”两个字。他想了好多天,不甘心,他决定找陆谨铭问清楚。
可当他真的把陆谨铭堵在自家官邸门口,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谨铭,听陆谨铭继续让他死心。
“小奕,你还小,还不懂,爱一个人没那么多理由,爱了就是爱了,你觉得他配不上我,我相信他是天底下最适合我的人。”
“可我真的喜欢你……”
陆谨铭笑着摇摇头,替他擦了擦眼泪,说:“以后你也会遇到那个人,但不是我。”
咔嚓……这个被误认为是深夜替小情人擦泪的画面,最终被定格在报纸上。苏陆两家皆被波及,等到事态平息已是半月之后。
苏倾奕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但他拒不悔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喜欢陆长官。家里人拿他没有办法,母亲伤心落泪,祖父捶胸顿足,最后是苏父一气之下大手一挥:“你给我滚,苏家没你这样的不肖子!你不在乎蜚短流长,我在乎!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让你进门!”
再往后,总归是母子连心,苏母舍不得儿子吃苦,做主把他托付给远在津城的同乡,于是苏倾奕开始了北上求学的日子。
他一直不认错,苏父就一直不松口让他回家。还是解放以后在苏世琛的劝和下,苏倾奕才再次进了家门。
要说苏父之所以点头,还有一个原因不得不提,那就是陆家离开了。本家早就逃去了海峡对岸,而陆谨铭因为家人容不下他的感情,毅然带着爱人去了美国。
这是苏倾奕重进家门很久之后才从他大哥口中得知的。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陆谨铭当年的那份爱情却仍未变质。苏倾奕在心底真的希望那声“爱人”他能叫一辈子。
至于眼下自己重蹈覆辙的一腔空思,大概只能应了那句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家若没那份心,你再不甘也是惘然。
这话可真冤枉死贺远了。自从和安昀肃聊过,他就彻底下了决心,他要去找苏老师,要和苏老师说清楚,说他喜欢他,想跟他在一块儿。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开学的日子,他却又一次在苏倾奕的宿舍门外吃了闭门羹。
怎么回事呢,苏老师还没回来?盯着紧锁的屋门,贺远心直发慌,他不知道苏老师去哪了,也不知道如果苏老师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他还能去哪找他。
站在宿舍楼下吹了半天冷风,贺远冷静下来,想着不能就这么回去,他硬着头皮去敲了隔壁宿舍的门。在对方略带审视的注视下,他得知苏倾奕下个礼拜五回来。
于是,来周礼拜四临下班,贺远头一遭向师父请了假,说是转天要帮家里修窗户。周松民看了他两眼,倒是没多问就准了。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都开始有自个儿的心事了,贺远打从上班起就没请过一天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礼拜五一早,贺远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吃过早饭,跟冯玉珍说今天加班可能晚点儿,别等他吃饭,就出了门。
等赶到火车站,他发现他其实并不清楚苏老师的家乡具体在什么地方,以往两人的闲聊中只提到过是在南方。他进车站找工作人员打听了一番,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打南边来的火车,从早到晚均有车次到站。他干脆把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就死守着出站口了,总不至于还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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