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听到这句话,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半秒钟的空白,随即却是不管不顾地往韩川怀里钻。
他刚刚几乎痛到脱力,被韩川抱起来时眼前发黑,此时头脑依旧一片混乱,只是潜意识里凭借着直觉与本能,紧紧搂住了抱起他的这个人。
这个给予他痛苦、泪水、窒息般屈辱的人。
也是唯一能给予他怀抱、温暖、让他可以无条件服从托付与信任的人。
牵扯到身下的伤口,无所谓;眼泪蹭了喜欢干净的韩川满身,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
没什么能阻挡一个横冲直撞得头破血流的孩子,抱住自己最想念的人任性肆意地哭一场。
即使过程狼狈不堪,却让人觉得巍澜所求不过于此。
惩罚后的一点安抚罢了,也能让他甘之如饴。
嗓子已经哑到近乎失声,连汹涌的泪水似乎也因为虚脱而干涸,最后只变成了无声的抽噎、止不住的细密颤抖。
只有抓住韩川衣服的手依旧紧得要命。
如果眼泪能化作实质砸进心里,那韩川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心脏会被洞穿一条口子。
从左心房到右心室,眼泪缓慢碾磨经过,将心脉腐蚀得只剩下一抹灰烟,与剧烈强力的泵垒一同跳动着。每经过一寸都在拷问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都在质问他一直强压在心底却不愿承认的感情:
你真的能完全忘得了他吗?
即使他对你隐瞒,即使他单纯而幼稚,即使他不告而别。
你完全放得下吗?
狂风吹散了最后一层虚伪的遮羞布,答案昭然欲出——
从在医院见面的那一刻,从巍澜当着他的面脱掉所有衣服的那一刻,从他哭喊出“我想你了”的那一刻。
他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他放不下。
但另一方面,他也早已不是二十岁一腔孤勇少年气的年纪,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背水一战地喜欢上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付出,毫无原则地妥协。
而巍澜也不再是那个只会闹小脾气,总是先考虑自己的未成年小朋友。
他们都长大了。
很多事情都不再一样,
韩川把人抱进了卧室,感受到光线骤然变暗的一瞬间,巍澜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即使对未知的一切害怕得要死,即使对刚刚惩罚的疼痛紧张得浑身颤抖,却仍然要那么用力地拥抱着。
这种信任与堪称卑微的乞求,将矛盾张力拉紧到极致,只会让人心疼。
韩川将巍澜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几乎在身体贴到被子的一瞬,巍澜就疯了似的挣扎起身,再一次搂紧了韩川的脖子。
估计是被子碰到了身下的伤口,疼得狠了。
再这么闹下去,巍澜早晚要在韩川身上彻底哭晕过去。
韩川捏了捏眉心,将巍澜侧放在床上,是一个尽量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同时将对方攥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强势且不容拒绝。
“好了,别哭了。”韩川的声音算不上严厉,也说不上温和,一副严肃且公事公办的样子,“要喝点糖水吗?”
听到这话,巍澜似是回过点神智来,主动缩回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不出几分种,韩川端着一碗糖水回来,而巍澜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没动。
显然是彻底醒过来了。
和刚刚肆无忌惮的放纵不同,清醒下的巍澜总像是多了几分惶恐与顾忌,眸子上掩了一层难辨悲喜的膜,像极了成年人之间擦肩而过的应酬。
“能握得住吗?”韩川将勺子递给巍澜。
巍澜伸出手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能是刚刚发泄得太狠了,现在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抬个手像是有千斤沉,手抖得能直接将碗倒扣在地上。
“对不起……”他低声哼了一句。
韩川着实拿眼前这个脆瓷瓶没办法,将勺子递到人嘴边。
巍澜微微向前探头,动作极小地用舌尖沾了一下,随后身体一僵。
是山楂味的罐头水。
是他曾经最最喜欢的,山楂味的罐头水。
巍澜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指尖微钩,若有若无擦过韩川的西装衣摆,不由得想到了五年前,两个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实践的时候——
在爱人面前一丝不挂多少有些不适应,巍澜微垂着头,浑身赤裸站在房间中央,双手不安地交叉着。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肩背上,让人能在白皙的皮肤上看到些许细密的绒毛。
韩川握过他的双手,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眼皮,随后用麻绳紧紧捆住了巍澜的双手。
韩川可以是最温柔体贴的爱人,也可以是最说一不二,掌控全局的施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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