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寻洛还是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站起身来,见那美人尚还温热的尸体滚在一旁,面色平淡,一抬脚将几案酒壶边的香炉踢翻了。哐当一声,那香炉滚落下来砸在一块石头上,周围的场景倏忽变了。
仍旧是那片密林,哪里来的湖泊,哪里来的美人尸体与烈酒佳肴。
只有地上那炉香,还在挣扎着冒出袅袅的烟。
他知道这一迷障是过了,因而此处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此时天色已晚,再往前走说不定还会出意外,即使他是铁打的,这么一闹腾,突然松懈下来也该有些倦了,更何况也不过是rou体凡胎。
他于是将那香炉踢远了些,又回来几步,靠着棵树坐了下来。
方才那香对他确有影响,但影响不大。他细细想来,自己对付迷香虽说比较有经验,可这阵中的香,说什么也该更强劲些才是。
思来想去他念及庄九遥喂给他喝的那盅血,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是他血的原因。
他是医师,指不定是多年浸yIn在药草香里,将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个药罐子了。这么一想起来,寻洛顿觉疲惫如水漫上喉咙,却不是方才那种身体上的累。
这对以前情绪被压制得极简单的他来说,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他轻轻吁了一下,听上去竟有些像是叹气,不自觉地从怀里摸出那短剑来,细细看了会儿,又收好了。将头靠在树干上。
他本不想睡,只是略坐一坐等天亮,意识却不知怎么的,渐渐便模糊了。
寻洛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可是他醒不过来。
梦里那是个旧的院子,十分古朴,四面墙很高,皆是墙面朱红底座青砖的模样。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在四周的花台里种满了牡丹,花开得正盛。有个身形还单薄着的少年提了把不衬自己身量的玄铁长剑,正在里头练功。
那是十岁时候的寻洛。
正在举着剑扎马步时,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寻洛听习惯了,只略略皱了皱眉,装作未曾听见。过了许久,那声音终于渐渐低下去消失掉。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院里专管刑罚的文伯走来,朝他笑一笑:“公子,请吧。”
这句话,是寻洛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一句话。
也是再长大些之后他才知晓,这文伯便是天门中青龙堂的堂主。因了后来是寻洛亲手杀了他,而后接替了他的位子。
身量小小的寻洛脸上一白,还好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每日戴人/皮面具是门中刺客自小要做的事,时常练习着,以便外出行动之时,不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也是为了显示,皮囊虚妄,众生虚妄,门主才是唯一的真实。
平日里他们都靠身形与声音来辨人,但是这些东西也是随时能改的。
寻洛带着长剑,跟着文伯去了隔壁院子,去做他每日都会做的功课——看人受刑。
今日的刑罚还算温和,是剥皮。活剥。
受刑的人寻洛不认识,但他却莫名觉得熟悉。这时有人将一旁的衣物提起来给他看,他认出那是个熟人的。是他每日里都会见的人的。
他身子一僵,脑中瞬时便空白了。
文伯伸手背上推他一把,在一旁证实了他的猜测:“公子,这是武林中上真派派来的细作,一直潜伏在门中。公子平日里忙,可能未曾注意过,他每日都在您院中洒扫。幸而还未传出什么消息去,门主便赏了个轻的,剥完皮也就给个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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