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望这是第二次看到凌棣之的眼泪,只是凌棣之身侧萦绕的伤悲已经盖过了他的美貌,只能让人感同身受他心间压抑的沉痛。
这其中的禁忌和隐秘,连带凌家也知之不多,更掺杂权利顶尖的那对母子多年成仇的真相,忌讳甚深下更是不可打探。只能由着凌太皇太后的安排,凌棣之与其说是被放逐在西北,倒不若是质子般,不能随意对待,凌家虽知他武艺不浅,也不敢令他冲锋陷阵,若他安危有差,无论胜败,都会令如今勉强维持平衡的局面再次翻覆。
实则凌家也是如履薄冰,凌承望作为继承人被压着不能出仕参军。便是凌家几位老而成Jing的长辈规划,越是显赫越需小心。今上虽是心若枯槁,在太子继位前,他一言一行还是号令天下。再没有比他更有资格的上位者。只是太子继位后,凌太皇太后也会遗失前朝权柄,尽管太子由太皇太后养育,也难以揣测他日后对凌家态度。
凌承望转瞬间便生出无数打算,看着沉浸在伤怀中的堂弟,也只能替他生叹:“你莫要忧心,若是真的……长宁宫的消息隐晦,西北偏远,消息一来一回,这已是半个月前的消息,说不定千夫人已经入京。”
凌棣之抿抿唇,没有说高佑年医术不下千江雪,世人心间皆道千江雪才是世上医术魁首。但高佑年丹术不差,但他这些年虽被人套问高佑年些许旧事,却未露一丝口风,他只是笨拙些,又非真的痴傻。他在凌家受到的礼待,是因凌家需要他,而他若要和高佑年和解,也离不得凌家。
否则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以他的武功,若真躲着人,也没人能寻到他的踪迹。至于脸,高佑年也为他备下了人皮面具还有不少丹药钱财,那便是他第三条退路。
高佑年和凌太皇太后终究是母子,不可能到不死不休,他们共同的目的也是为保大赵江山平稳,延续到太子手中,比起这个,一切情爱之类的纠结都显得可笑。拿母子不合作文章的人一开始便大错特错。凌棣之冷静后才觉高佑年也并非真病到险处,他只是……关心则乱。
高佑年仿佛陷入一场场幻梦之中,虽然梦过无痕,但总令他逃避些许积郁。只是他梦醒后又去摸索床前放置丹药的玉盒时,却被人打断。
他混沌许久才回神看清那张日渐威严的脸,凌太皇太后年岁日增,尤其是近些年Cao持国政,权柄在手后她原本的风情美艳,也都沉淀为肃然的凌冽。而头上发丝虽是浓密,却也星星点点化作银灰。金玉花饰点缀下更见尊贵。
他上次见到凌太皇太后还是在年节时的宫宴,而凌太皇太后也是第一次踏足他的长宁宫。
这殿室幽静,凌太皇太后的表情更是Yin沉,她抚摸着高佑年愈见枯瘦的脸颊,像一个担忧儿子病情的慈母,这个长子生的极好,仁宗对他的溺爱除了子嗣不多更是因这个儿子的容貌,结合了凌家的浓艳和皇室的俊雅,长成后更是仙姿玉容,风度翩翩,令人观之忘俗。她那时哪怕对高佑年心生忌惮,可也不是不为这个儿子骄傲。
但是高佑年少年时玉白润泽的皮肤,枯耗成冰冷的苍白,曾经顾盼间流转生辉的双眸狡黠孤傲,也只余冷冰冰的死寂。高佑年此时被褥高拥,人陷在其中,更被明黄的光泽衬得仿佛一碰既碎的脆弱。
凌太皇太后却干脆利落的给他了一耳光。看到高佑年惨白的脸上浮上大片红痕,她尤不解恨:“你要死!也要等到宗儿大婚之后再死。否则你又怎么对的起你父皇,对得起佑安。”
高佑年露出一抹她最为厌恶的,仿佛毫不在意般气定神闲的微笑:“一梦黄粱的滋味很好……只会令我做个美梦,哪怕会折损寿数,也没有一梦千古来的Yin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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