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个下午,阳光明媚。
“滚——!都给我滚出去!”
花园里的暗粉色的蔷薇正含苞待放。
“我要我舅舅!叫他来!啊——!”
新来的孙阿姨还不熟悉这位小少爷的恶劣本性,为难道:“已经给刘总秘书打了电话,说还要二十分钟就到,您再等一等。”
回应她的是一个迎面砸来的水晶烟灰缸,足有四斤重,上面镶着24K的金边,只消碰到便会砸个头破血流。
孙阿姨吓了一跳,差点被砸中,再也不敢多话,赶忙逃离了客厅。
她跑进厨房,心还在砰砰跳,连连拍打顺气,对着其余的阿姨保姆们抱怨:“这孩子怎么这样,真是没教养。”她也算是服务过不少富贾家庭,顽劣的富二代见识不下十个,像刘璨这样动不动就发火尖叫砸东西的,还是头一个。
头一个的没素质。
那些人反倒笑她:“叫你多管闲事。”一个略显壮硕的中年女人伸手打开窗户,在厨房里随意地点上了烟。
“老陈不是跟你说了嘛,刘璨发脾气的时候别理他。”
“可他在客厅里乱砸东西,动静那么大。”
“管他呢。砸的是他家的东西,又不是你家的,你还心疼上了。”那中年女人姓赵,为刘家服务了七年,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长久了:“之前来的那个小黄多聪明呀。刘璨砸东西,他还帮着砸,刘璨可喜欢他了。”
“是啊。”另一个姓李的、专门负责做糕点的女厨说到:“就是心太贪了。刚来一周就偷东西,被发现就给辞退了。”
“也不叫偷。”站在不远处翻箱倒柜的园丁王师傅随口道:“就拿了几瓶酒,这里谁没拿点东西回去啊,老陈就是看他讨好刘璨不顺眼。”
赵阿姨“切”了他一声,没搭话,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厨房外又不断传来玻璃、陶瓷粉碎的声音。大家各看各的手机,外放,声音交杂。没人担心把一个八岁的孩子丢在一堆尖锐碎片里是多么危险的事。
也是,都习惯了。
孙阿姨想了想,懒得去理,把儿子刚给自己买的智能手机掏了出来,展示给同事看。
陈叔把刘擎雪安置在三楼的小房间里。
这一处的面积小,又在拐角处,整日Yin着,只有下午两点半能晒到半小时的太阳。刘璨平日很少进去,可能在玩捉迷藏的时候会偶尔躲进来。因此大家不甚在意,过问也没有,自作主张把刘擎雪安排住进这了。
“你别怕,璨璨发一会儿脾气就好了。先收拾东西吧。”
刘擎雪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他是坐孤儿院的车来的,因为他被这一家收养了。来的时候所有的行李都装进了他肩上这个二手背包里,他跟背包一起被打包、交接,像货物一样移送到此地。
一进门,就被刘璨泼了一脸水。
连牵着他进来的陈叔都受了波及。
“我去换身衣服。”陈叔说:“一会儿刘总来了我再来叫你。你想想有什么缺的,一会儿也一并告诉我。”
“好。”刘擎雪低眉顺眼地说。
等陈叔走了,他才抬起头,从背包里找出一条旧毛巾把头上、胸前的水抹掉,然后一件件地归置自己不多的行李。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
这么大的空间只属于他一个人,让他觉得十分奢侈。孤儿院是可怜的地方,大家总是挤在一起,争夺少量的那一点——少量的食物、少量的空间、少量的关注。他突然想起刘璨——那个小孩拥有整个别墅——不免又想到他往自己脸上泼的水。
凉水。
如果是他要拿水泼人,要么拿下水道的臭水,要么拿开水。总归不会拿这不痛不痒的凉水。
到底是富养的小孩子,连作恶都软弱又平淡。
过了约十分钟,陈叔来叫他了。
“刘总到了,你下来吧,和璨璨认识一下。”
刘擎雪从椅子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叔身后。刘隽千说过,陈叔在这个家里服务了近二十年,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不用顾忌。而刘擎雪有自己的考虑,一来,他和刘隽千相认不过一年,算不上有多信任,二来……虽说这样讲有些没根据,但他直觉这里与孤儿院透着一股相似的气息,Yin暗、颓靡,值得警惕。并非是个能坦诚交心、安心度日的地方。
另外,刘隽千还嘱咐过他要多让着刘璨。
他们沿着楼梯来到一楼,客厅里传来小男孩儿发疯似的叫唤:“我不要他来!不要他!让他滚!滚!”
陈叔低头安慰他:“你不用太紧张。一会儿见到刘总好好叫人,刘总会管好璨璨的。”
刘擎雪嗯了一声。刘隽千对于他们二人的关系保密周全,这个屋子里恐怕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而刘隽千计划收养他的时候也认真嘱咐过了,教他嘴巴管严,不可乱说。
他们走到一楼客厅处,这里一片狼藉,满地的碎渣,几乎下不了脚。几个阿姨正低着头慌忙清扫。刘璨穿着皮鞋,站在沙发上,正恶狠狠地瞪向他们,没错,他们,陈叔和他。刘隽千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不许他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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