椟玉知道这是个混不吝的,看看话本不过寻常,说说艳词也无所谓,可听着李檀头头是道地说着什么那话儿好使、力气活吃饭的人体格好,胃里如同揣了个铅块,坠得慌。
他不出声,李檀也不能主动挑破,于是场面便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
李檀悄悄打手势让月宴赶紧把话本子给藏起来,她们主仆这一套把戏练过多次,本应该是天衣无缝。
可惜因为一个半瞎不能用眼风示意,一个因为吓破了胆而低头听训,这处双簧便唱砸了。
椟玉看着李檀越来越大的动作,和月宴越来越抖的身子,禁不住想报复一把,让抖成了鹌鹑的月宴先下去,趁她经过时,一把夺过她试图遮掩的《碾玉观音》。
他抓住那张花梨藤心扶手椅的椅背,一个调转就将它对着李檀,离得极近,悠哉游哉地坐了上去,仗着李檀看不见,便将一只脚屈起踩在榻沿,把李檀半圈在内。
那话本子被他握在手里,闲闲翻了一遍,故意用一种慢条斯理的口吻读着。
“谁家稚子鸣榔板,惊起鸳鸯两处飞。”
末了还点评了一番。
“好一对痴情鸳鸯,不过再是痴情,大难临头也是各自飞,那崔玉匠与人做了夫妻,等后来被捉,却又轻易撇那秀秀而去,可见这做力气活的人体格虽好,心性却不足,实在不堪当那鸳鸯配。”
李檀听了这捉狭,便知道小皇帝大概是起了三分真火了,饶是李檀脸皮颇厚,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这体格好不好的浑话,只能干干笑着。
偏偏椟玉还不肯罢休,接着说道,“可知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话是李檀平日里最常来为自己强辩的。
宵夜大吃大嚼被提醒与养生之道相悖时,她说过这话;
女红刺绣无一样拿得出手,与列女传相去甚远时,她说过这话;
人前温婉大方,人后日照三杆连午饭都要赖在床上吃,被提醒君子慎独时,她说过这话。
她无理可辩,干脆耍起无赖,“皇帝如今年岁还小,待你大婚之后,自然就知道这性子重要,体格也重要,体格好心性不好,那是棒槌,心性好体格不好,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把银样镴枪头给咽了下去。
椟玉听了这话,倒不气了,反而一下凑到了李檀近处,仿佛透过白纱与李檀眼神相交,鼻尖几乎触上,留下似有若无的体温,彼此的呼吸都快要交缠在一起,缠成藤,锁成链。
“那你呢,你的如意郎君是怎样的?”
“哀家哪有什么……”
李檀尽管看不见,可直觉上想要后退,可她退了一寸,椟玉就再近一尺,于是反而越来越近了。
椟玉轻轻闭眼,嗅着李檀身上的味道,他的呼吸拂在李檀的脸庞上,让她觉得痒痒的,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把椟玉推开。
她的手抵上了椟玉的胸膛,又立刻想要抽回,因为她不习惯人体的那种热度,不习惯那坚实的触感,也不习惯下面隐隐传来的心跳声。
但她没有成功,因为椟玉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离。
她便被圈养在他的怀抱里,掌根牢牢抵住胸膛,上身被这股力量带得前倾,几乎快要扑到椟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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