椟玉灼灼的目光直锁着李檀的身影,开口应诺,字字有如千金,“好,我答应你,如真的册立后宫,必好好敬她、爱她,真心待她。”
话里说着的是这后宫的未来,眼睛里盛的却依然是那个人,占得满满的,情思从眼角眉梢不自觉地外溢出来,那是有情人的目光,挡也挡不住,拦也拦不掉。
李檀被泡在那丝丝绕绕的目光里,她的防备建得很高,可椟玉总能有办法越过所有障碍击中她的软肋。
她转过身去,躲开这一切纠缠,她的身份容不得她如此恣意任性,也注定了她无法在此时有任何回应。
椟玉似是看透她心中顾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独自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朝中物议越来越盛,出了这样的事,皇帝的态度却丝毫未变,新政要推,后宫仍空,折子一日比一日上得多,却全部留中不发,犹如石沉大海。
正在这个时候,北境烽火起,养了一夏天的北狄草肥马壮,天气开始渐凉,他们sao扰边境倒是常有之事,可一般都就好就收,为的是谋些物资,这次却几乎倾巢而出,快马铁骑连取多城,逐渐逼近凉州卫了,甚至不留恋于在已夺下的城中劫掠,直奔南下而来。
朝中一下子炸开了锅,椟玉早有先觉,一直让人盯着北边,之前的密报就已经奏过此前北边的突尔察氏频有异动,可如此迅猛之势,其心可诛。
不乏仍有观望之势的人,尤其是已经太平了这么长时间,毕竟这些年来边境摩擦不少,最后多半也都平安落幕,许多人已经在温水中养了太久,面对爪牙锋利的异族,第一反应仍是以和解换取太平。
所以当椟玉在朝堂上提出正面反击、全力应战时,许多大臣面露难色,不讲支持、也不讲不支持,还在观望当中。
“万岁,臣以为北狄蛮荒之人,此番行径多半是想劫掠更多物资以为支撑其族度过冬天,来势虽汹可后劲不足,当以快马轻骑挫之锐气,其自可知难而退,此后可与之谈判,震慑威压,让其不敢再犯秋毫。”
说话的是朝中的中立派,他也代表了许多人的想法,如今这个时候,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若要打仗,无论是新政还是大婚乃至其他筹谋便需搁置一边,他这意见倒也还算是中肯。
椟玉听了没有说话,一双眸子沉沉望着众人,他久居这高位,心思练得极为通达,就这么视线扫过去,那些极细微的变化也如同清泉映石一般,被他捕捉到隐隐的态度。
皇帝不发话,局面便有些僵持下来,尤其是少年天子的威压悬于殿上,逼迫得人心头打鼓。
这个时候,军中的表态就格外重要了,尤其是雍国公久掌兵权,如今虽被分化,可到底是军中资历颇深的老将,只见他错步向前,躬身一伏,禀道:“臣愿领兵,与北狄正面交战,必痛击蛮族,收复失土,还我大齐安宁!”
这个时候雍国公跳了出来,无疑是为主战添了一笔大大的砝码,皇帝此前隐忍不发,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可交战之事毕竟太过重大,尽管如今椟玉对朝政已有把控之势,但此前遇刺在先,对新政有所打击,后宫空悬、子嗣不丰,都是埋下的刺。
平日里也便罢了,椟玉自然有办法慢慢化解,可如今北狄进犯,大战将发,一下子激化了这些矛盾,就算是椟玉也无法大权独断,必须争取更多的支持。
雍国公的表态,便算是一份投名状了,他镇守边疆已久,又有累累战功在身,确实是合适的人选,若是君主顾虑兵权旁落,迎雍国公之女进宫,留其家人在京为质,则既可为盾亦可为矛。若能胜,则胜后以兵权换子嗣,从戎马转向外戚,倒也不失为一条安稳收编雍国公势力的法子。
这些帝王谋策,椟玉自然不会想不到,可他答应过一个人,绝不成为惯于算计、玩弄人心的君主,因此只接了雍国公这示意,表示择后再议。
甫一下朝,此事便传回了后宫,李檀手里拿着锦衣卫呈来的密信,飞快地扫过,眉头越皱越紧。
这信里有此前西边的奏报,也有近期的军情,更有今日在朝堂之上众人的态度和雍国公的表忠,李檀眯了眼,心思转圜极快,食指扣着木桌一下下敲击,面色十分凝重。
转头吩咐月宴,“所有人全部退下,你盯着些,不许任何人乱走乱问,有违背者,立刻密闭,等哀家来查。”月宴白了脸色,应是退下。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的珠帘传来叮铃之声,李檀端坐榻前,看着椟玉跨步而来,两人面色均是凝重。
山雨欲来,吹得满堂疑云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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