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贰、终
两个人都是大病初愈、久别重逢,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静静抱着,椟玉埋首于她的颈侧,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气味从来让他心安,比什么都有效。
李檀只觉得一阵阵温热的呼吸扑在耳根下,如同饮了一大坛女儿红,酒意蔓延开来,是叫人心神荡漾的沉醉。可近乡情怯,她反而有些别扭地想推开椟玉,她昏睡这些天,都没好好梳洗过。
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抓住了,椟玉不让她躲,分离了这么久,终于能抱个够、亲个够,怎么能知足?这少年继位、亲手斩落敌人首级于马上的天子,成了粘人的大犬,一下下嗅吻着李檀,怎么都亲不够。
李檀不堪其扰,终于被痒意逗得发笑,在榻上翻转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她倒没什么,连眉头都没皱,却吓得椟玉连忙停了下来,她看着一脸后悔地往后退的椟玉,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挽住他的颈。
椟玉被那双手挡住了退势,小心翼翼地从后面将李檀抱进怀里,沉默了许久,才用有些痛意的声音说道:“藏珠,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这话里藏着悔恨、后怕和对自己的恼怒。
“这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从我登基那日起,每年岁除去太庙大殿祭祀时,除了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我总忍不住私心求你平安如意,又盼望着万一你的如意中能够有我。可到头来,让你遍体鳞伤、奔波疲累的人,却是我。”说到最后,椟玉声音中已是沉沉自责与茫然。
李檀在他怀里慢慢转了过来,因为伤口动作有些艰难,看上去反倒多了几分稚气,椟玉连忙接了她,让她别再用力,李檀反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的衣襟拉开,然后狠狠咬了一口,齿痕极深,一下子便见了血,椟玉不吭声,就这么任她咬。
等到她终于松口,眼里终于泛了泪,在有些昏暗的帐篷里莹莹闪动着,李檀盯着他,狠狠骂道:“混蛋,孽障,小畜畜生,这世上最坏、最令人讨厌的就是你了。”她骂得越狠,泪也就落得越凶,连话都说不顺了。
椟玉全然接了这些骂,只在她落泪落得狠时轻柔得拭去泪珠,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怕她哭得呛着了,口里应着:“我是孽障,我最令人讨厌了,我是全天下最大的大坏蛋。”
等到李檀终于镇定下来,椟玉却还似哄小宝宝似的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李檀却一下子掐住她在椟玉身上咬出来的伤口,让椟玉不妨之下闷哼出声。
她哭过后的眼睛微微泛红,像雪融洗过的梅花,她那双眸子望着椟玉,眼眸里只盛了他,终于开口:“认错也不够,得受罚。”
“无所不从。”
李檀脸上还挂着滴泪,目光定定看向他,目光由强做的冷淡无法自抑地变得柔和。
“罚你,给我摘一辈子院子里的石榴。”
椟玉在昏暗中绽放了一个衷心的笑容。
“求之不得。”
这场大仗从准备到收尾共历时半年,耗兵近十万 ,终一举击退北狄,再不敢犯。
阵中,原军中大将雍国公里通外国、勾结藩王,于阵前倒戈,预谋算皇帝。然天子贵胄,虽几经波折,幸转危为安,歼犯上作乱者于阵前。
外患四起时,内忧频生,此次北狄入侵,皇帝亲征在外,太后训政于内,然定王犯上作乱,意图篡位,于大殿上逼迫太后与群臣,却被太后揭穿身世之谜和串通北狄之实,恼怒之下欲杀人灭口,却被反刺身亡。
但太后亦因此深受重伤,挣扎半月后,撒手人寰,举国同哀。
皇帝班师回朝时,太后已入陵,因彼时还在战时,且皇帝在外,国葬办得有些低调仓促,但无论民间还是朝堂,对这位历经两朝、几经沉浮的训政太后的敬意,都达到了最高峰。皇帝回朝后亦不顾还在休养的身体,亲自去太后陵中悼念,母子之情可谓甚深。
同时,皇帝后宫中亦悄悄带回了一名女子,据说正是她在北境时救了皇帝的性命,皇帝后宫无人,将这有救命之恩的女子带回,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京里数得上的人家都在变着法打听此女的来历,无奈宫中森严,最后还是一向乐呵,这次又主持了大局的福王出面漏了口风。
原来这女子是太后的兄长,李首辅的长子李松的独女!
这消息可谓惊人,要知道李松与李檀年岁差得不小,当年已过而立,镇守边疆最终为国捐躯,从未听闻他有过婚配,这点令多少闺阁女子扼腕,亦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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