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侍立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是,陛下。”
回到永泰殿,天凌又批了一会折子,便觉身上酸痛,她如今年岁也大了,保养再好,也终是不比从前。
脑中不自觉的闪过天泽的脸,却又与更为悠远的记忆重合。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桃夭施施然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陛下,那小姑娘已经无碍了。”
“嗯。”天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见他不走,“还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桃夭笑了笑,“只是很久没看到您这么心软了。”
“……退下。”天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桃夭立刻行礼退下。
金碧辉煌却又毫无人气的大殿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天凌放下笔,慢慢的靠在椅子上。
是的,她很久没有这么心软了,上次,还是怀着天泽的时候。
天泽不过是她怀来安慰与麻痹落星的武器,在落星死后,合该拿掉的。
但她却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天泽的危险性远不如她的母亲。
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出于某种遗憾的弥补。
在行刑前,天凌曾想过,去见落星一面。
但她最后没有去,因为她清楚,如果见了落星,自己一定会心软。
天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跃动着的灯火,那美丽的火焰通过Jing美的灯罩,灼烧着她浅灰色的瞳孔。
她的眼睛因为经年累月的长时间批改奏章已经不太能看的清楚了,她的身体虚弱,早上经常头晕到起不了床。
而这些,除了经常给她诊治的太医外,无人知晓。
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位端居金座,似乎如此时的仲朝一般强盛如烈日般的帝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这是理所当然的。
帝王不能对人示弱,国家需要的只有一往无前的意志,而非孱弱不堪的身躯。
你要先把你的心挖出来,摔在地上,然后踩着万人的尸骨,爬上那个独一无二的宝座。
天凌望着窗外冷寂的月。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她越发频繁的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小时候算是个听话的孩子,但也如此时的天泽一般,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严厉,不近人情,甚至是残忍。
他的脸上从来没有笑容,他会因为宫人打碎了一盏灯就叫人把他拖出去活活打死。
她的母亲出身并不好,因此在父亲身体垮掉之前,并没有人认为她有希望继承大统。
天凌并不在意,她也不稀罕那个位置,那时她最大的愿望是等长大了,带着母亲搬出宫去,做个闲散的亲王。
她的母亲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总会望着父亲朝堂的方向发呆。
“娘在想爹吗?”年幼的天凌曾经好奇的问过。
女人只是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发,没有说话。
十二岁时,天凌的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母亲的死里。
当从书房回来的天凌看到了浑身是血被两个侍卫架着的母亲,和从未曾见过的,盛怒的父亲。
男人向来冰冷的脸彼时扭曲成了一只凶残的野兽,像是要马上把眼前的女人撕碎。
天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挡在了母亲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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