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愈不知为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那种深沉的意味又全然消失，他笑道：“病房的浴室八点停止供应热水，你等下可以去我们值班室洗漱，自备毛巾牙刷，其他都有。”

    “哦，等会儿下楼别忘记买保鲜膜。”尤愈起身把他送出去，接着道，“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希望我遇到的每个人都能健康，医者仁心嘛，希望你体谅一下。”

    这次尤愈用“医者仁心”四个字不是唬人，而是发自真心。

    不管你是陌生人还是朋友，我都希望你们能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第4章

    顾菡就这样在脊柱外科住了下来。

    他拜托自己一铁哥们从家里帮他把社保和衣服拿过来，在对方再三询问：“不要我留下来吗？真的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吗？你确定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吗？”中无情又客气地把人送走了。

    “不太需要，只是一只手的手骨裂了，又不是半身不遂。”他这么回。

    等拎着一袋子东西和新买的日用品回到病房，他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一个浅蓝色的云朵抱枕和一张便签。

    落款是尤愈。

    作为一个医生，尤愈的字迹简直像个变种，他笔画苍劲有力且横平竖直，非常好辨认。和那些内行人看了都要眼酸，手写病历检查每次都要倒扣两百工资的鬼画符大夫们完全不一样。

    上书：“垫在手肘下会比较舒服。明天来看你。”

    顾菡坐到床边，默默地把这张纸条塞到了钱包里。

    如果尤愈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体贴的人，那谁也抵挡不了他的温柔和细心吧？

    隔壁的小南已经睡着了，顾菡把隔间的帘子拉起来，挡住自己这边会渗过去的灯光，窝到床上自顾自回味着。

    门在这时静悄悄地打开，小冯护士端着治疗盘走了进来，她耳语似的和顾菡说：“苏医生刚下的医嘱，要我给你打一针止痛针。还有，这是你住院时期要佩戴的手环，我帮你扣在右手。”

    顾菡点点头，配合地伸出手。

    护士和他核对好了身份，撩开他的大臂，戳了一针——像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觉，这种程度的痛并不会让他困扰。

    “等下要洗澡的话，你可以去值班室洗，尤医生已经和苏医生说过了。”

    “好的，谢谢。”顾菡依旧点点头。

    冯护士眼也不眨地看了他三秒，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端着治疗盘又离开了。

    医院的苏醒时间一般在早上五点半，保洁阿姨开始打扫病房，顾菡被吵醒之后就浑浑噩噩地坐在床上醒神。

    云朵抱枕被他搂在怀里。

    顾菡把脑袋埋进抱枕，总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尤愈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味道——从容平和，像树叶揉碎了之后的清香，不黏腻也不拖沓，既可以春风化雨一样让人无法拒绝又乐意随意坐在地上给刚认识的人剥龙虾吃。

    五点半还是太早了，顾菡的生物钟开始发挥作用，意识朦朦胧胧间，他就这样坐着又睡了过去……

    回笼觉比正经睡觉要让人安心得多，等他再醒过来，睁开眼就发现床尾站了个尤愈。

    他一手插兜，一手提着早饭。

    “早上好，顾菡。”

    “早，早上好。”还有点没睡醒。

    尤愈熟练地把床位的案板抬起来，接着又把外带的早饭一一打开放在上面，等顾菡的脑子完全醒过来的时候，一桌子餐点已经在等着他了。

    “我还没洗漱呢。”他下意识嘟哝道。

    尤愈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已经起来过了。”随后他似乎是好奇，又道：“那你平时习惯坐着睡觉？”

    顾菡干干地说：“回笼觉……”

    偶像包袱千斤重的顾菡有点不想在这时候和尤愈聊天，于是放开抱枕，立马下床穿拖鞋，他有些懊恼道：“我现在去洗漱！”

    刚认识第二天，糟糕的睡相就被人看光了。

    顾菡对着卫生间镜子左右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尊容，这一脸的油光和鸡窝一样的头发……顾菡，你真的有在兢兢业业丢人的。

    等他洗漱得清清爽爽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尤愈已经留下一张纸条走了——“好好吃早饭，等医生来会诊。”

    顾菡把这张纸条也默默收进钱包里。

    李主任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有关尤愈的八卦已经传到了第三个版本。

    急诊作为全院的八卦中心，传播任何事件都具有匪夷所思的效率。

    他今天一早收到苏凌要求会诊的短信，到了科室开晨会又有夜班同事们言传身教，老李头下楼梯的时候基本已经了解清楚了这最新版本八卦的具体情况。

    前两个版本暂不可考，但这第三个版本是从他们科钱小廖那里传出来的，他昨天可是在急诊值了夜班，拿的第一手资料，绝对真实有效。

    “我听人说，你在外面捡回来个打架的姘头？”老李头坐在尤愈旁边，一脸yIn/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