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 如懿09

    养心殿妙芙来过，只是每回跟着皇后，都是低头垂脑地站在门外等，从未真正仔细看一眼。

    今日独自来，更是不敢胡乱瞟。

    她温顺地跟着小太监一路进门，却听那边说：叫她等一等，皇上正见张廷玉大人。

    等待的时间极其漫长。

    养心殿里总有人来来往往，捧着成堆的书籍奏章，茶水也比别处殷勤，想必皇帝与大臣商议国事，说话多容易口渴。

    只是再多的人往来，也听不见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一切都那么庄重肃穆。

    她愈发老实地垂着脑袋，看到有大臣的官服衣摆从眼前晃过走远，便有人喊：妙芙何在？

    终于有人来带妙芙进殿面圣，进门前吴总管站在外头，将她细细打量。

    妙芙见他只笑不语，心中惴惴，鼓起勇气跨入高高的门槛，大案之后，皇帝正端坐其上。

    她进门便伏地行礼，弘历抬起头，只看到光影下娇娇小小的一团，连面上的神情也看不清，皇帝微微皱眉，吩咐道：你走近些。

    妙芙一愣，她是该起身往前走，还是就地膝行？

    可她不知道，在皇帝面前从没有什么事是能耽误一瞬的，她发愣的当口，已叫皇帝觉得异于平常。

    弘历见她不懂，问道：没听见吗？

    听见了。妙芙有些着急，一骨碌爬起来，往前走了四五步，稍稍抬头见到皇帝的面容，膝下一软又跪下了。

    弘历道：你不是第一次见朕，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回话。

    妙芙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见皇帝，这些日子连直接将茶水送到皇帝手中也做过，她甚至还在帝后恩爱后为他更衣。

    可今天的事不同往日，她根本不晓得皇帝要问自己什么，也不懂怎么回答才最好，或是说才对皇后娘娘最好。

    路上车马颠簸很厉害？弘历直接问话，皇后是不是身体不适，是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胃口可好？

    一连串的发问，妙芙竟也记下了，清晰地照着问题回答。

    然而皇后一切都好，才让弘历烦恼，他的脸色越发暗沉：那皇后是不高兴？富察家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事后回想起来，妙芙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她不记得到底哪儿不对劲，当时当刻竟不答反问：皇上为何不亲自问娘娘呢？

    彼时殿内一阵寂静，妙芙仰望着天颜，恨不得钻到大案底下去，再也不出来。

    她甚至觉得被拖出去砍了脑袋，也没什么奇怪。

    可她，还不想死。

    弘历已做了三四年皇帝，便是做皇子皇孙的岁月里，除了与长辈说话毕恭毕敬，没有其他人敢在眼前忤逆，与大臣商议国家大事，他们纵然有反对的声音，也是字字斟酌言辞小心。

    妙芙这一句，不至于新鲜，却让皇帝觉得心里透亮。

    也不禁怒火全消。

    天天看人戴着粉饰太平、阿谀奉承的笑脸，他早就厌烦了。